女人系列：死了都要愛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苻氏死，熙悲號躃踴，若喪考妣，擁其屍而撫之曰：「體已就冷，命遂斷矣！」於是僵仆氣絕，久而乃蘇。大斂既訖，復啟其棺而與交接。——《晉書·載記第二十四》

譯文：

苻訓英去世，慕容熙悲傷地號哭，捶胸頓足，就像死了父母一樣，他抱著苻訓英的屍首，撫摸著說：「身體已經涼了，生命要完結了。」於是慕容熙倒下昏死過去，很長時間才蘇醒過來。苻訓英屍體都已經入棺，慕容熙又再打開棺材，和苻訓英的屍體交媾。

一

皇帝的荒唐是沒有底限的。

為了心愛的女人，開發房地產，豪華旅遊，豆漿喝一碗倒一碗，

那都不是個事兒。

為了心愛的女人，發動戰爭，用人命去玩戰爭遊戲，也不過是小兒科。

心愛的女人死了，打開棺材，把女人屍體上的綢緞一層層揭開，扒光衣服，撲上去……

這個就不知道怎麼評價了，太荒唐了，口味太重了。

難道這才是真愛？

借用一段歌詞：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二

荒唐的皇帝是後燕的慕容熙，他心愛的女人名叫苻訓英。

五胡十六國，國家的更替就像走馬燈，後燕不過只有24年的壽命，如果不是慕容熙的荒唐，或許還可以多上幾年，但江山重要還是美人重要，相信慕容熙有自己的答案。

慕容熙皇帝位置的獲得本來就是一種荒唐。

公元401年，後燕第六位皇帝慕容盛在兵變中被殺，按道理說，應該是太子繼位，但皇太后說「太子年幼，宜立長君」，皇帝的龍袍就穿到了太子的小叔叔慕容熙身上。

這位皇太后真的是以大局為重嗎？當然不是！皇太后年輕守寡，寂寞難耐，早就偷偷和慕容熙勾搭成奸了。

但這位姓丁的皇太后顯然不知道「再熱的咖啡也會冷卻，再美的花朵也會凋謝」的歌詞，男人就是喜新厭舊的代名詞，尤其是有權勢的男人。

丁太后這箇舊人最後的結局就是被冷落、絕望地抗爭、悲慘地死去，而新人則是一對姐妹花——苻娀娥和苻訓英。

三

一個人的愛是不是可以分給兩個人，慕容熙的答案是：沒問題。

苻娀娥和苻訓英姐妹倆年輕漂亮，都是美人胚子，《晉書》稱「二苻並美而艷」。慕容熙左擁右抱，好不歡喜。這對姐妹也是皇族後代，當年淝水之戰號稱「投鞭斷流」的苻堅是她們家的親戚，所以並不是純粹的花瓶，對政務啥的還是有些見識的。在一些行刑論賞的大政事上，慕容熙充滿愛心地聽取了姐妹的建議。至於對不對，很重要嗎？

感情總是有區別的，皇后的位子只有一個，妹妹坐上去，姐姐就沒份了。或許是姐姐對妹妹當上皇后而自己只是昭儀心有不平，404年，苻娀娥病倒了，還被一個叫王溫的庸醫直接送上了西天。

為了彌補姐姐沒當上皇后的遺憾和不平，慕容熙投入巨資開發的曲光海、清涼池才剛剛竣工，而美人已經不在了。即使慕容熙將王溫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已經無法挽回愛人的生命。

好在還有妹妹苻訓英，慕容熙把雙倍的感情傾注到了苻訓英的身上，愛情愈加凝練，也鬧出了一系列的事端。

四

史書上記載了苻訓英和慕容熙的四件軼事，作為兩個人堅貞愛情的見證。

第一件：皇宮很無聊，出門去看看。

皇宮真的很無聊，出去走走是挺好的想法。打個背包，三五好友，爬爬山，看看景，有利於身心健康。

但是，問題在於1、旅行團規模有些大，幾萬人。2、陪游的身份規格也有些高，皇帝。3、遊程比較廣，游線比較長，《晉書》說「北登白鹿山，東過青嶺，南臨滄海」。

從內蒙古通遼到遼寧錦州，再到河北秦皇島，後燕經過幾次失敗的戰爭，國土縮水不少，所以這次大型豪華旅行走了大半個國家。

皇帝皇后來了，老百姓要迴避吧？迴避不了的，也要黃土墊道，凈水灑街吧？

皇帝皇后來一趟不容易，總要準備些金銀珠寶之類的土特產吧？國家還不太安定，安保等級總是要調到最高吧？錦州那時候可是狼群肆虐的地方啊！（是真狼，不是色狼。）

結果就是——「百姓苦之，士卒為豺狼所害及凍死者五千餘人」。

五

第二件：戰爭很刺激，我想去玩玩。

國內已經游遍了，可以把目光投注到出境游上了。可是，那個時候，國際環境比較惡劣，出境游就只能是打仗了。

405年，高句麗和後燕在邊境發生軍事衝突。機會來了，為了滿足愛人出境游的願望，也為了愛人能親眼目睹戰爭的刺激場面，慕容熙倉促發兵攻打棒子國。

後燕軍隊的素質還是不錯的，戰事很順利，地面上有衝車，地下土工作業挖地道，城牆被弄塌了一小段，接下去的戰事發展是可以預計的：攻方軍隊從缺口衝進去，守方軍隊潰散，城池被佔領。

苻訓英在後面看得手舞足蹈、血脈賁張，但是那時候沒有望遠鏡，看得不那麼清楚。

讓愛人高興原本就是這場戰爭的目的，慕容熙下了一道荒唐的命令：「待剗平寇城，朕當與後乘輦而入，不聽將士先登。」意思是：別搶著登城，把城牆給我清理乾淨了，我和皇后直接坐車進去。

後燕軍人都懵了，棒子們趁機填塞缺口，調派兵力，到手的勝利飛走了。

史書記載，後燕是在正月出兵的，東北那疙瘩冷啊！上海去年冬天所謂霸王級的寒潮，根本就是小兒科的事。「會大雨雪，士卒多死，乃引歸。」

這不是戰爭策略遊戲，這是真的人命啊！

六

第三件：上次沒過癮，咱們再試試。

出境游的心愿倒是完成了，但還不夠爽，一心追求刺激的苻訓英覺得沒過癮，還想試試，這回她為丈夫選擇的對象是契丹人。

北燕最強盛的時候，國土包括今天的河北、山東、山西、遼寧、河南的一部分，經過了參合陂之戰等幾次慘敗，國力早已大不如前。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實力很強。到了邊境，慕容熙算算手裡的籌碼，實在是不敢下注，打退堂鼓了，可苻訓英撒嬌不幹，慕容熙頭很疼。

想了半天，愛人只是想感受戰爭的刺激，咱找個軟柿子捏吧！「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從打契丹到轉向高句麗，要走1500公里，這是過家家嗎？《資治通鑒》記載：士馬疲凍，死者屬路。

結果可以預見，「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

七

第四件事：投資房地產，發展餐飲業。

投資房地產，要地皮，要建築材料，要人工。地皮和人工都沒問題，偏偏在建築材料上沒有做好預算。

皇家房地產那就是要豪華，在那時候，高度就是身份的象徵，但那時候，沒有鋼筋混凝土，要靠黃土來堆。來吧，給我把土送到首都來，結果是：「土與谷同價」，乾脆拿米來堆？可是，米也沒辣么多啊！大臣上書制止工程，直接被推出去砍掉了腦袋。

餐飲業是很好的發展方向了吧，但那個時候，沒有辣椒，沒有孜然，沒有西紅柿，沒有土豆，更別說大棚種植技術了，原材料不足啊！

更何況，苻訓英還是折騰的主，「季夏思凍魚膾，仲冬鬚生地黃」，魚膾好做，可沒有冰啊！大冬天要吃生地黃，也讓人想不明白，先不說節令不對，生地黃的功效是清熱涼血、養陰生津，冬天吃是不是還嫌不夠冷啊？

心愛的女人發話了，皇帝就派人去找，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要摘下來。摘不下來？那隻好把你腦袋摘下來了。

八

407年，會折騰的苻訓英死了，這下子，慕容熙的世界完全垮塌了。

自己哭昏過去不算，皇帝還要求大臣們一起哭，不但有要求，還有監督機制，派人看誰不哭，誰就是不忠不孝。無奈的大臣「莫不含辛以為淚焉」，用生薑之類的東西催淚。

張氏是慕容熙的嫂子，「美姿容，有巧思」，慕容熙想讓她下去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作伴。找借口很簡單：拆開張氏縫製的喪鞋，發現裡面的毛氈是劣等品，於是賜死張氏。

慕容熙又命令各級官員直到百姓，家家戶戶出人力，為苻訓英建墓，花光了中央銀行所有的錢也在所不惜。

送葬的日子到了，慕容熙披散頭髮，光著雙腳，跟著棺材步行二十多里。靈車太大，城門太小，出不去。簡單，拆城門！老人們偷偷地說:「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久也。」

老人的話，在三天之後就應驗了，忍無可忍的軍民發動叛亂，殺死了仍然沉浸在悲痛中的慕容熙。

九

窮途末路都要愛，不極度浪漫不痛快。

到絕路都要愛，不天荒地老不痛快。

不怕熱愛變火海，愛到沸騰才精彩。

一對生死愛人終於又在一起了。

痛快了，也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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