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系列：獨眼的國公夫人愛吃醋？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史料摘譯——

原文：

玄齡微時，病且死，諉曰：「吾病革，君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後人。」盧泣入帳中，剔一目示玄齡，明無它。會玄齡良愈，禮之終身。——《新唐書·列女傳》

譯文：

房玄齡尚未發跡時，曾經病得奄奄一息，他囑咐說：「我已經不行了。你還年輕，不可以從此守寡，應該改嫁，好好去侍奉新人。」盧氏哭著進了房間，挖去自己的一隻眼睛，向丈夫表明自己不會改嫁。後來，房玄齡病癒，對盧氏的情義十分感念，一輩子對她禮遇有加。

一

很多人都知道房玄齡的老婆是「千古風流一壇醋」，也能繪聲繪色地講述「吃醋」的故事。

這個流傳至今的故事出自唐代劉餗（讀sù）的筆記小說《隋唐嘉話》，話說有一次李世民宴請群臣，老房喝得二高二高的，李世民也趁著酒興，和老房開個玩笑，明知他家有悍婦，還要賞賜給他兩位大美女，老房一驚之下，酒也醒了，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李世民發了狠勁，說老房你不就是怕夫人嫉妒，擔心跪鍵盤嗎？這兩個美女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老婆那頭的思想政治工作我來做。

沒多久，說話算數的李世民拉上皇后，將盧夫人召進宮，皇后苦口婆心地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啦，老房都這一把年紀了，也該有個小三、小四的了。可是房夫人就是不鬆口。

李世民黑著臉警告說，今個兒這事一定要有個結果，夫人你呢？要是不妒嫉，那麼尚可保命，如果妒嫉，只有死路一條，你就看著辦吧？面對皇帝的威脅，膽大包天的房夫人居然回答：「我寧可帶著嫉妒心去死。」李世民說，那好，懶得和你費口舌了，你就喝下這杯毒酒吧？沒想到，房夫人二話不說，接過酒杯就一飲而盡。什麼味道？農夫山泉有點甜？哦，不對，酸，酸掉大牙。原來這酒杯中盛滿了白醋。

這下子，連皇帝也服了：「連我都怕房夫人，何況房玄齡呢！」女人「吃醋」一說就是打這兒來的。

二

其實在歷史上，拒絕君王派送美女的故事還真不少。

同樣在唐朝，據《資治通鑒》，李世民對開國功臣尉遲恭說：「我想把女兒嫁給你，咋樣？」黑炭頭磕頭拒絕，「我的老婆雖然很粗鄙，但一起過苦日子很久了。我雖然沒啥文化，也知道古人『富不易妻』的佳話，還是算了吧。」尉遲恭就是和秦瓊秦叔寶一起被老百姓掛在門上的那位門神。

時間上溯到東漢，據《後漢書·宋弘傳》，當時光武帝劉秀的姐姐湖陽公主剛剛守寡，劉秀和她一起評論朝中大臣，暗中觀察她的心意。公主說：「宋弘的長得帥，心也好，沒有誰比得上他。」劉秀說：「就是他了。」於是劉秀召見宋弘，讓公主坐在屏風後面，劉秀對宋弘說:「俗話說，地位高了就要換朋友，錢多了就要換老婆，這是人之常情嗎？」宋弘回答說：「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劉秀對姐姐說：「這事沒戲了。」

再往前，據《晏子春秋》，就是那個小身材大智慧的宰相，也有類似的故事。有一次，晏子在家開飯局，招待齊景公，齊景公見到晏子的老婆，問他說：「那是你的夫人嗎？怎麼又老又丑？這樣吧，寡人有個愛女，年輕貌美，讓她來主持你的家吧！」晏子離開席位，恭敬地推辭說：「我的內人雖然又老又丑，但已經與我生活幾十年，從她年輕貌美時就跟著我了。女人在年輕貌美時將自己託付於人，因為她們知道，總有一天會人老珠黃。這是人之常情啊！我的內人在青春美麗時託付於我，當年我也接受了她。因此國君這番隆情賞賜，我不敢從命，這會讓我違背了對夫人的承諾。」婉拒了這一番美意。

這些人都是「妻管嚴」？恐怕更多的是愛，而不是怕。

三

回到盧氏「吃醋」的事情上來，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還真沒有定論。《隋唐嘉話》屬於小說，有演義的成分。

我們再來看看另一唐代文人張鷟(zhuo)在《朝野僉載》中的橋段。李世民的確賞賜了兩個美女，不過不是賞賜的對象不是房玄齡，而是兵部尚書任瑰。任瑰的夫人很強大，居然把這兩位美女剃成了光頭，我讓你美？摸著個光頭啥感覺？後來的事情則一模一樣，李世民賜「毒酒」，任夫人一干而盡，弄得李世民很下不來台。

（房玄齡說：我比竇娥還冤啊！）

不過，房夫人盧氏「剔目明志」的事情倒是史實，詳見《新唐書·列女傳》，宰相夫人上列女傳也是比較少見的，估計也跟盧氏沒啥家族背景有關。

四

為了強調自己不改嫁，愣是挖掉自己的一隻眼，實在是夠強悍。這樣直來直去讓「房謀杜斷」中的「房謀」也沒有了閃轉騰挪的空間，只好默默地做「妻管嚴」。

試想，權勢滔天的國公爺，整天面對一個獨眼女人，究竟會是怎樣的感受呢？當年的恩情，如今的境遇，是不是只能慨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而這個沒有什麼家世背景的獨眼女人，面對高官丈夫、公主媳婦、王爺女婿，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是繼續捍衛自己的幸福呢？還是睜一眼閉一眼，營造河蟹社會？

或許，我們想多了，人家的生活中，也許根本沒有惶恐，也沒有負擔，就是平平常常過日子罷了。

不身在其中的人沒有辦法去揣測，因為「愛」這個東西是實在太複雜、太不講道理了。

很古怪地突然想起了一個「三句半」的後半截——「兩人雙流淚，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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