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趕上了你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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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入長安，為君立斜陽。」我想飲下一杯酒，敬你我共同度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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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和你極像的男孩送給我一句詩：為君持酒立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當日夜裡，也不知道為何做了個夢，夢醒，記起一句：除卻巫山不是雲。

沒什麼聯繫的句子，卻是你極喜歡的兩句：

為君持酒立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我念著這兩句詩，痛得不知道怎麼表達。

距你離開已經過了半年多的時間。假期回家走在街上，遇見的每個認識我們的人，都對你隻字不提，彷彿你的一切都已無跡可尋了。我感到難過，也不知所措。

G，你剛離開的那段日子，我總是祈禱你能入我夢中，結果終於有一天夢裡見到你，失聲痛哭——我們唯一的一場擁抱竟是在夢裡。夢裡的你體溫真實，拍著我的腦袋笑，笑得無可奈何。醒來是凌晨，我拉開窗帘，面對厚重的夜色，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我不記得哭了多少次，但最痛的那次是因為那場酒。從前約好高考結束後陪我喝酒，喝醉了你背我回家。最終卻是我獨自拎著啤酒瓶喝得爛醉，罵你是混蛋，丟下我自己享福；罵你離開得如此堅決，頭都不回，然後放聲大哭……父母知道我難過，任由我去「發瘋」。那段日子就那麼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一點都不像我。

我猜你會躲在哪裡偷偷嘲笑我吧？

有段時間開始叫你故人，有幾分涼薄的意味在其中，也許是自己開始想要自私地將你放下。然而如何能放下？這近二十年的人生，大半你我一同經歷，歷歷往事構成了如今的我，我怎麼放得下？

這周末是我十九歲的生日，想對你一臉壞笑地說：「嘿，咱們同歲了，再過一段時間，你要叫我姐姐，再過很多年，就是阿姨或者奶奶了。」寫到這裡，我又哽咽了起來。

我們說好了一起長大迎接「每件事都不容易」的成年，說好努力工作，互相支持，幫助對方實現夢想，說好老了要帶各自的兒孫在一起嬉戲打鬧，這些承諾，由誰來負責呢？我再也不敢相信來日方長。

我曾給你寫：大抵我們都是落寞的人，因而可以互相安慰。你點點頭不作回答。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人，在小地方出生成長，以優異的學習成績擠入大城市。但初來乍到時，總是懷疑自己，互相鼓勵拚命努力，因為一線生機而拚死抵抗。我開玩笑稱我們是戰友，你笑著應：「何止？」

故事本應該這樣演到未來，演到白髮蒼蒼，演到塵歸塵土歸土，為什麼現在只剩我孤身一人面對這難耐的生活？你被帶走的時候，可曾挂念什麼？

偶爾遇到極喜歡的歌和電影；看到酣暢淋漓的雨；做了有趣的夢，想要分享給你的那刻，我的神色都會黯淡下來，為這宿命感到悲哀。

我終於依無所依，卻彷彿因為依無所依有了更大的勇氣，我努力讓一切回到正軌，至少讓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投入生活，一如曾經。我告訴自己：活下去，你現在背負著兩個人的夢想。

走在城市的路上，我看著萬家燈火渲染出燦爛的橙色，路過城牆，路過鐘鼓樓，還有大雁塔前的樹——春天開始了。我想告訴你：看啊，這是你愛的長安古城，冬去春來又一年。

「車馬入長安，為君立斜陽。」我想飲下一杯酒，敬你我共同度過的時光。我知道我不會再遇見另一個像你一樣的人，像你一樣知曉我的一切，像你一樣曾是我生命的一半。

接下來的路我會好好走，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很厲害。

十杉

2017年2月26日

看天下3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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