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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古人鑒定書法,多憑自身經驗、識見,望氣射覆而得之,因而難免失諸偏頗、臆測。現代較為科學的鑒定方法,乃以張珩先生《怎樣鑒定書畫》為嚆矢。是書集前人之大成,復錯綜其本人數十年身體力行之經驗薈萃而成,心血所致也。先生於是書中坦承「我的體會是,最古的作品和近代、現代的都比較難鑒定」,此亦眾多鑒家之共識。所謂「最古的作品」,其實無非是就晉唐而言。事實正是如此,其例不勝枚舉。略言之,《自敘帖》自被疑偽到兩度遭遇特大翻案之風,迄於今日已近八十年;《出師頌》自二〇〇三年招致眾口一詞的質疑,而今不了了之;《神龍蘭亭》由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被指陳為偽跡後的數十年間儼然成為學界的禁區……今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簡稱台北「故宮」)的限展級國之瑰寶顏真卿《祭侄文稿》(簡稱《祭侄》)亦然,所幸暫未蒙疑偽,而安然無恙。但檢點半個世紀以來,該院之相關出版物,自一九六四年《故宮法書》(第五輯)初版,一九七三年再版、一九八二年三版、一九八五年四版,至一九八八年《故宮法書全集》,以至二〇一一年《故宮法書新編》等,其「傳略·解說·釋文」一欄例皆陳陳相因,一成不變;復稽諸其餘權威著錄,如日本《書道全集》、徐邦達先生諸巨作等,亦復如是。足見此帖之研究長期以來大似原地踏步、進展甚微。即此一例,無疑已窺豹一斑。晉唐名跡之研究,觀此足可概見其餘矣。

《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唐 顏真卿 祭侄文稿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析言之,台北「故宮」於《祭侄》流傳之序,僅憑卷中元人鮮於樞、張晏跋,復佐以清人卞永譽《式古堂》著錄,勉而斷為宣和故物(實則難以折人所鑒);對於與鮮於樞相博易的曹彥禮其人,唯稱「曹彥禮不知何人」而已!於古印記,不僅舛誤頻現,張冠李戴,抑且以「明代收藏印章頗多,惟其收藏之先後,無可稽考耳」一筆帶過(實則印主,包括藏家、賞鑒者,無一不是歷歷可考,故其序次不難釐清);更有單據都穆(一四五九—一五二五)、王世貞(一五二六—一五九〇)著錄,稱「曾為海鹽張黃門靜之及嘉興王庭槐所藏。王世貞《爾雅樓藏法書目》中,亦列有此卷」云云,而不加驗證,且僅此而已……

筆者案,台北「故宮」本《祭侄》確系魯公真筆,其最早鑒藏家為五代至北宋早、中期之李觀察士衡(九五九—一〇三二)及其後人,此乃目前所知的最早傳承淵源,其覆蔽之甚、沉寂之久可知;元祐前後轉歸安師文秘笈,米芾於其手目睹之,並錄諸《寶章待訪錄》;其時此帖既已鉤摹上石,一時傳播甚廣。黃庭堅嘗親覯目驗,詳載於《山谷集》中;北宋末原跡歸於大內,證據犖犖,信而可徵:《宣和書譜》有載,更兼帖中恰有御印遺存,適可與鮮於樞、張晏所記互為印證。此外,更有魯公同時期所書《爭座位帖》《祭伯文稿》宋拓作書風比對、互勘……南宋初,是跡或在越州石邦哲文房藏弆;宋季元初為曹大本彥禮秘笈珍奇。曹氏為鑒藏世家,所藏殊夥,元至元十九年(一二八二)以《祭侄》易予鮮于氏,約四十年後,猶有柳公權名跡《易賦》《靈寶經》等藏於家。與虞集(一二七二—一三四八)為國子監同僚,約生宋季度宗咸淳(一二六五)前後,至元延祐、致和(一三一四—一三二八)間尚在世。


限於篇帙,茲就其積案、懸疑如「張靜之」「王庭槐」,「楊生」(偶及殷氏父子)諸鑒家搜遺鉤匿如次。


張靜之



張黃門靜之實為張寧(一四二六—一四九七),字靖之,號方洲。唯據都穆《寓言編》所載:「海鹽張黃門靜之藏顏魯公《祭侄文》,杲卿之子。史丈(史鑒)親見,為余說者。」又,清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亦有類似著錄。其「嘉興王廷槐家藏」(夾注小字云:「都玄敬記。」案,即都穆)條下云:「……顏魯公《祭侄文》(夾注小字註:『……在海鹽張黃門靜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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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祭侄文稿》後隔水中無張寧、王庭槐鑒藏印記

案,張氏藏《祭侄》濫觴於都氏。嗣後,自明清孫鑛、王世貞、卞永譽輩,而迄於今日之鑒定家莫不競相沿襲,惜乎未暇追本溯源,何也?筆者細繹都元敬所錄,復考都、史二人彼此往還史事,可供鉤沉之訊息甚多,因而初步可斷此說當屬信史可據:


都穆,字元敬,吳縣人。弘治己未(一四九九)進士,授工部主事,歷禮部郎中,乞休加太僕少卿,致仕。精鑒賞,有《寓意編》《南濠居士文跋》《南濠詩略》。都、史兩人皆吳縣人氏,都氏嘗設帳於史家,為其家西席有年。故親聞史丈之言,自系信而不誣。


史鑒(一四三四—一四九六),字明古,明早中期著名書畫鑒藏家,所藏珍奇甚夥,都、史彼此好尚相類,同氣相求,切磋名跡,當系常事。以至於史家名跡細目,端賴元敬手錄傳世(具體細目恕不抄錄)。史家於成化戊申(一四八八)遭遇回祿之災,名跡多付煨燼,亦見筆錄之中……足見聞於史丈之張氏藏《祭侄》事確有所據,絕非率爾臆測者也。


筆者沿波討源,《明史》《海鹽圖經》《槜李詩系》等文獻史料中確乎載有「張靖之」。其人,名寧,「幼穎敏絕人,景泰五年(一四五四)進士。廷對策,弘博剴切,大為諸公所賞,授禮科給事中」。天順四年(一四六〇)出使朝鮮,不辱使命,有「不減重兵十萬橫行鴨綠水」之譽,尋陞都給事中(案,此即所謂「黃門」之職)。成化初,知府汀州,頗著政聲。旋以疾致仕歸。家居三十年卒。所著《方洲集》傳於世。靖之既歸鄉里,優遊林下,以文章、翰墨、丹青自娛。「部使者薦不起。日杜門,以琴書自娛……性好山水,歲率一再至杭,輒攜親朋出遊西湖,訪孤山,吊岳墳。綵舟蠟屐,隨意所之。興至呼筆,大篇短章,頃刻立就,新意疊出,士林傳誦焉。」案,「靜、靖」同音,同義(「靖」通「靜」),而吳語每每不分,一如王、黃之混稱,至今尤然也。元敬因是耳聞,而非目睹史丈書某某姓氏之筆跡,無怪乎誤以「靖之」為「靜之」也。


進而考之,益可鐵定其確系張寧靖之者。


史鑒《西樓集》屢及與張靖之交遊事:撮其要者,如《靜女篇》贈張靖之、《於府尹景瞻、張太守靖之、劉邦彥、沈明德寶峰宴》《贈張太守靖之》《海鹽張方洲太守慰予室毀臨行賦別》(三首)、《答張靖之》……諸詩不煩徵引。


《槜李詩系》選張寧《送史明古過訪還吳江》七律一首。略云:「一燈新火映鄰扉,話盡殘更未解衣……暫爾相逢便相別,只應清夢送君歸。」令人油然聯想西窗剪燭故事,徹夜暢敘,盛意殷殷,彼此情誼之深,溢於言表矣。


復考張寧《方洲集》,其自記任黃門,以及收藏《祭侄》(今台北「故宮」本)諸事並皆鑿鑿而有據:


卷十二,自記甲戌(一四五四)登第後,與侍御魏孔淵訪李景瓚(是條稱李氏「善子平術,言人禍福利鈍,皆可閱」事)。云:李「索餘二人始生歲月,歷手指作楚聲。顧余曰:『子當入黃門司禮,魏其繡衣乎?未幾果驗。」此即前引中進士,授禮科給事中,以及尋陞都給事中之事。


卷二十「庄瑩中所藏趙子昂、貫雲石、鮮於伯機……解縉墨跡卷後」一條自記,略云:「秀水令庄瑩中家藏古今墨書十五幅,始自趙文敏公,終於解公縉紳,皆名筆也。捧閱浹日,豈勝瞻仰……寧家藏顏魯公《祭從子季明文稿》一通,其後諸公題跋,無大言論,至有書雲某人於某年某月拜觀。前輩臨古人文字,其敬訥如此。拜觀之餘,敬書歲月於後。」

關於張寧之生卒,史書例皆闕如。考卷二十六中一條自雲「正統丁卯(一四四七)予年二十二」,則其生年在一四二六年;卷二十四「亡妻王氏墓志銘」記王氏卒時「春秋四十有五。成化壬辰(一四七二)與先妻孺人唐氏並葬……寧長其一歲」。以此推算,寧生年恰亦在一四二六年,兩相契合,無或疑焉。至於其卒年,《海鹽圖經·張寧傳》稱其「致仕歸,家居三十年卒。」而其抗志求致仕,乃在知府汀州任時。其卷二十五「崔公墓志銘」一條自識,成化乙酉(一四六五)十一月十一日海寧崔公卒於家。「訃至汀,余哭諸病中。又明年丁亥(一四六七)余謝病還……」是知靖之致仕在一四六七年。兩相合考,可知張寧生於一四二六年卒於一四九七年,享年七十二歲,當是享高壽者。

《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祭侄文稿》卷後元鮮於樞題識中有「拜手書」字樣


案,海鹽張方洲字靖之,嘗官黃門,生年長史鑒八歲,而卒年相仿,正是同時期人。兩人皆飽學之士,張寧「謇諤自持,六科章奏多出其手」(《方洲集》四庫提要語),且工書善畫;史鑒博雅宏達,精鑒賞,富藏弆,兩人並皆斐聲藝林。兼以志趣相投,故為莫逆之交。史鑒於方洲所寓目其傳家之寶魯公《祭侄文》之事適可以此而坐實無疑。又考,張氏所藏《祭侄》因有「某人於某年某月拜觀」此一特點,即可據此斷為台北「故宮」本(該本適有「戊子十月九日鮮於樞拜手書」題識)。而《祭侄》墨跡又一文本—嘉靖二十年(一五四一)文徵明鐫刻於《停雲館法帖》卷四之墨跡底本—聶豹(一四八七—一五六三,字文蔚)藏本在張靖之時代唯有元人吳郡陳深、陳繹曾二跋(分別為一二九六年及一三二三年),前者識語末雲「……吳郡陳深識」,後者落款雲「吳興陳繹曾書」,是知二陳皆無「拜觀(拜手書)」語,故與張寧藏本風馬牛不相及。而此正是檢驗兩本之分水嶺。


王廷槐



王廷槐,一作庭槐,名茂,號雲松。嘉興人,官省祭。見《槜李詩系》卷二十。生卒不詳,當與都穆(一四五九—一五二五)為同時期人,其收藏《祭侄》見都氏《寓意編》。《槜李詩系》錄其詩《觀駕出》七律一首,詩略。


茲考「省祭官」即「省察官」。祭,古「察」字。見《顏氏家訓》卷六「書證」第十七(引文不錄)。又考,「省祭」,為負責督察的小官吏、差使。地位一般低於舉人、生員。在地方志、族譜上記載較多。以位卑不顯,而罕為人知。清章學誠《文史通義》卷七「外篇二」中稱:「又譜中多稱省祭官者,不解是何名號。」觀此可知大略。省祭官職位雖甚低微,但亦不乏名士雲。以與本文不甚相關,又亦略諸。


都穆所記王廷槐藏《祭侄》至為疏略,乃無任何特徵可辨。何以確知其所庋藏必為今台北「故宮」本?可從以下諸方面求證。

從時間上判斷,張寧(一四二六—一四九七)以後,《祭侄》歸於王氏,合於時間先後的邏輯關係。從地域上考辨,從表面觀之,張為海鹽人,而王為嘉興人氏。實則二人處於同一地域,因海鹽乃嘉興府之下轄縣城。在明代中後期收藏巨擘諸如安國、華夏、項元汴等先後崛起之前,收藏博易活動風氣並不活躍。是以名跡之傳付,多局限在鄰近地域最為常見。此亦名跡流傳之地域性特徵所在。逮至安、華、項諸巨擘並起,各家使盡家數,並金懸購,各不相讓,致使四齣窮搜博訪,而不遺餘力,則異地名跡往往不脛而至,多為好事者捷足而得。此為特定之時空因素囿之故也。


由於上述明代早期名跡的地域性傳承特徵,故海鹽陳寶生彥廉之故物如《祭侄》,向後為同邑張寧所得;其又一名跡張旭《春草帖》也同樣歸於王庭槐秘笈,不失為典型的佐證。

《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停雲館》刻本中有元陳深題識。此題識中無「拜手書」字樣


王氏鑒藏《祭侄》或有數世之可能。其後不晚於隆慶四年(一五七〇),是跡輾轉為楊生—歙人楊明時所獲。嗣此,《祭侄》在嘉興地區的傳承告一段落,前後在此區域傳付約二百五十年之久(自鮮於樞一二八二年購獲至一五七〇年楊氏攜至歙縣幾近三百年,其間張晏之收藏不計在內)。


「楊生」實即楊明時



關於台北「故宮」本在明後期的傳承,楊生,亦即楊明時,系一重要人物。《祭侄》向於元明間在越地授受二百餘年,而自隆慶四年(一五七〇),乃由越入皖,楊明時即是關鍵媒介。換言之,《祭侄》於明季得以在徽歙輾轉近七十年,楊氏實為攜入之始作俑者。今世鑒家亦多留神此「楊生」者,著名如徐邦達先生,即為其中之一。在其《古書畫過眼要錄》(晉、隋、唐、五代、宋書法)《祭侄文》條「歷代著錄」一欄,徐邦達先生詳錄明詹景鳳《東圖玄覽編》相關內容,而其目的無非是追蹤楊氏。云:


「顏魯公《祭侄季明文稿》墨跡,在聶尚書(豹,字文蔚)雙江家。今刻入《停雲館》者是已。文徵仲跋極口讚歎。予在豫章時,張伯任為新建令。一日談中偶及,伯任雲,其(案,即指聶豹)孫持此卷在此求易,索價至百金外,今持還矣。予屬伯任物色,復持至,而予還旴水,遂不獲見。蓋辛已(一五八一)年之冬季。明年春初,余以外艱歸,而殷二公子則為予言,其客楊生有魯公《祭侄季明文稿》真跡。夫既為稿,則必無兩本。然予皆未之見。第聶氏曾經文太史鑒定,殷所云,或舊人雙鉤廓填者。及予再仕江西袁州,壤與吉安接,乃知聶本亦廓填者耳。」徐邦達先生註:「按文氏《停雲館》本確為偽跡,詹氏所云楊生所藏者未知即真跡否?姑記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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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雲館》刻本中有元陳繹曾題識。此題識亦無「拜手書」字樣。《停雲館》刻本中,元人題識僅陳深、陳繹曾二則


徐邦達先生極欲明辨楊生身份以及所藏是否真跡(即今台北「故宮」本)諸事,心情之迫切溢於字裡行間,自不待言。考徐邦達先生是書之梓行在於一九八七年,為集腋成裘之巨著,而《祭侄》條目遠在此前;「姑記備考」者,當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時,其念茲在茲,志之不忘如是。然而,遺憾的是,迄至先生駕鶴西去,其間凡二三十餘年,而所謂「備考」者,依然擱置如故。而乃備而不考,徒使闕者仍闕,以不了而了之者耶?可見楊生為何人,所藏《祭侄》真跡與否,仍屬懸而未決而已。


今考楊生者,名明時,字不棄,號未孩子。生卒不明,約在嘉靖、萬曆間。工詩善畫,精鑒賞,尤擅古法雙鉤鐫刻氈蠟,無愧有明一代頂級刻手,幾奪古人精魄。案,萬曆間吳廷撰集《余清齋法帖》(正帖十六卷,續帖八卷),大部出不棄手。楊守敬譽為「鐵筆之精」,稱《余清帖》「出明代諸集帖上。」民國《歙縣誌》載「此帖一出,即名噪京都」,可謂的評。與吳廷昆仲、董其昌、胡應麟等友善。似自外地而徙歙之家境寒貧者,前後客殷司隸、吳廷家凡數十載。其書畫遺存甚為鮮見:丹青惟《滋蘭樹蕙圖》(今在上海博物館);墨跡亦復寥寥,僅見題此圖二十餘言及今故宮博物院所藏《天曆本蘭亭》(八柱本第一)中題識一則。附記:關於楊明時之姓氏,其墨跡(包括刻帖)均自署「揚」,而其印章概作「楊」(不棄擅篆刻,印記必由己出),似在無可無不可間,殊甚可怪。今姑取「楊」說。

《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明 楊明時 滋蘭樹蕙圖


筆者斷徐氏所錄「楊生」即楊明時,持論如下:《余清齋法帖》第四冊《祭侄文》,後有元鮮於樞、張晏、楊明時、吳廷題識,乃以吳廷所藏真跡本(今台北「故宮」本)原跡摹勒上石。原跡中有吳、楊諸印,更有楊題一則。茲以墨跡、拓本互勘,昭然可鑒。


楊題云:「余幼好顏書。歲庚午(一五七〇)始獲此卷……余甚愛之,時時展玩。於時余客殷司隸所。司隸以予愛亦愛之,用古畫數軸易去,竟藏余笥中,不釋觀攬,何謂楚弓。後司隸物化,授其次公。公上京乏資,售於吳用卿(案,即吳廷)氏。余時客用卿所,又時時得以相對,信神物於人有緣,往來易主,廿年不離吾左右……己亥(一五九九)六月望日,楊明時。」下鈐「明時」小印一,「不棄」橢園印一。

吳廷題識略云:「《祭侄》帖信佳矣,前賢今哲,具能道之,余復何言哉……萬曆戊戌(一五九八),同友人楊不棄、伯兄景伯鑒賞因題。吳廷。」左側自上至下廷印三枚,曰「余清齋圖書印」「吳廷之印」「用卿」。其末隸書邊款:「萬曆丙申(一五九六)秋八月初吉余清齋模勒上石。」


案,楊生為楊明時,歷歷可辨,無庸贅言。殷司隸次子,乃楊題中「次公」者,實詹氏所遇之殷二公子。此中吳、楊、殷、詹皆歙人。詹以外艱歸故里,邂逅殷二公子,因得知其家門客楊生藏《祭侄》事。殷司隸物化後,《祭侄》歸殷二公子(次公)所有。至遲在萬曆二十六年(一五九八),殷次公上京乏貲,而售予吳廷。此中不棄顯為引薦者,遂傳博易一段佳話(案,殷司隸、次公父子皆確有其人,將另文考辨)。


鑒賞家周密、屠約、張雨小考



台北「故宮」本尾紙上,在鮮於樞戊子(一二八八)題識後,有元人周密、屠約墨跡觀款三行。云:「山東傖父周密觀於玉琴軒。」「錢唐屠約同觀。」


屠氏題觀雁行於周密左側,二題雖未署歲月,但其下限在元大德二年(一二九八)之前,蓋周密卒於是年故也。案,二人當觀於鮮于氏手。其時《祭侄》作為鎮館之寶而珍儲於鮮于氏之困學齋,伯機譽之為「天下行書第二」(僅次於《蘭亭》),見其丙戌(一二八六)題識中。


(一)周密


周密(一二三二—一二九八),字公謹,號草窗,又號蕭齋、弁陽老人、四水潛夫,花不注山人等。此處「山東傖父」者,亦其自署也。其先世濟南人,曾祖隨高宗南渡,因家湖州。淳祐(一二四一—一二五二)中嘗官義烏令。宋運既徂,志節不屈,去而寓杭。善畫梅竹蘭石,多藏法書名畫,以賞鑒游諸公。著述殊豐,有《武林舊事》《齊東野語》《癸辛雜識》《臘屐集》《澄懷錄》《雲煙過眼錄》《志雅堂雜鈔》《草窗詞》《浩然齋雅談》《蘋洲漁笛譜》等傳於世。


周、屠二氏既同觀鮮於伯機之瑰寶,則「玉琴軒」自當座落在鮮于氏之府第,灼然可知。更何況鮮于氏收藏名琴之事於史可徵。「玉琴」之軒其名不顯,豈以「困學」(齋)之盛而為深掩之乎?


……

文 / 穆棣


(本文作者供職於無錫美術館)


(節選自《榮寶齋》期刊2016-6 總第139期)


藝術欣賞

《祭侄文稿》墨跡中的積案破解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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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關簡介:出生於湖南,畫家,古琴家,道教全真派道士。作品涉及書畫、音樂、詩文、斫琴、裝置等領域;知周易、曉音律、好古琴、喜操《幽蘭》《廣陵散》;曾閉關參禪一年,出關後系統研習中觀、唯識學,畫風大變;後於龍虎山修道,通齋醮科儀;其曾就學於人民大學,宗教哲學碩士。作品多次參加全國美展、被國內外藝術機構及收藏家收藏。現「郭關繪畫全球巡迴展」已在台灣、佛光山、英國、墨西哥等地圓滿舉行。台灣建立有「郭關藝術館」,長年展示郭關作品數百件。


《東渡》 古琴演奏:郭關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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