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為何會被選進取經隊伍？只因獼猴曾搶過如來的金缽？

（蝸牛看西遊第755期）

文/滿源Clunsdy

說起吳承恩，大家立刻聯想到西遊記，立刻會想到齊天大聖孫悟空這隻厲害的神猴。眾所周知，孫悟空的形象確實是經過吳承恩整理了很多民間故事和其他文學元素融合創造出來的。很多人都知道上古神話里有個水怪無支祁，孫悟空的許多特徵都與其相似（都是猴屬類嘛）；另外印度教里有個鼎鼎大名的斗戰神猴哈努曼，也比孫悟空的出現早了很多年；此外，在宋元時代，民間就已經有了大唐玄奘取經的各種平話（評書）、雜劇（戲曲）等，裡面或多或少都講述了有個「猴行者」輔佐唐僧一路西天取經的故事，這其中以元代戲曲作家楊景賢的《西遊記雜劇》最富代表性，其中很多章節、故事都幾乎和現代流傳的西遊記一模一樣，可以說吳承恩甚至有些就是照搬過來的，有些則進行了二度創作；再有我國順昌一代至今還有的齊天大聖、通天大聖的「雙聖墓」也和宋元時期流傳的有關神猴的神話傳說密不可分，吳承恩同樣借鑒了這其中的稱呼、人物與神通。

上古水怪無支祁

哈努曼

就有關「猴行者」的起源與身世考究，今天本作者先賣個關子不做闡述，近期會具體刊載一期相關考證內容供各位愛好者參考。而上述這些，還不是吳承恩老先生取材最多的點，那麼，與孫悟空最契合的取材元素是什麼呢？

這也就是今天我們最主要說的，老吳（吳承恩）創造與刻畫孫悟空借鑒最多的點——猴子！用最真實最貼切的素材來與諸位看官探討一下，老吳究竟有多愛猴子！

先說說今天，我們有很多愛護動物（保護動物）協會、愛犬協會、流浪貓救助協會、反虐待動物委員會等相關機構的產生，這是現如今寵物與各種可愛小動物越來越多地被養護它們的主人所珍愛與呵護有加的結果，人類社會越來越講究人類品德的「高貴」，各種逼格也裝得越來越高大上，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加入到愛護動物的行列中，這本身出發點很正能量，本無可厚非。但是……在這裡，筆者需先闡明一點，筆者對真心愛護動物的人士、特別是素食主義者，深感敬意！但是筆者最為嗤之以鼻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打著愛護動物旗號的作秀的下飯館吃山珍野味比誰吃的都香的那幫偽善們！請不要嚼著動物的骨頭和我談保護動物的話題！謝謝。

呃，貌似扯遠了，我們把話題拉回來。筆者這裡要講的是，老吳在寫西遊記前，不僅對過去的神話故事有所整理，還對大自然有著深厚的理解，特別是對動物也是做過很多功課的！譬如說我們今天要談論的主人公——猴子。這也是整部西遊記的最大特點，主人公並不是人，而是猴子！很多人說西遊記的主角應該是唐僧，並不是孫悟空，那麼我可以負責地告訴您，錯了！吳承恩筆下的西遊記小說的領銜主演的主人翁只有一個，那就是孫悟空這隻猴子！至於您說的唐僧是第一主人公的作品，並不是西遊記，那是《大唐西域記》《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以及《西遊記平話劇本》等更早期的作品（這部分內容，也請您關注筆者後續的文章）。我們說老吳寫孫悟空，不但從民間已有的神話入手，更是從最真實的世界入手，更貼近自然地用真實世界裡的猴子作為最基石的創作取材！這才是這部西遊記小說的魅力之所在，是老吳的奇思妙想加融合的創作手法鑄就了孫悟空這一經典造型！這也使得孫悟空的「猴-人-神」三位一體的身份以及成長曆程得以最真實的體現！

猴藝的演變

在我國，人類與猴類最早的娛樂項目可以追溯到先秦。我國新野人玩猴的歷史，可追尋到兩千年前的西漢時期，從新野出土的漢畫磚上，就有人牽狗玩猴的畫面。也有類似猴藝的表現。有可能那些雜技畫像磚所表現的故事，就是猴藝之鄉最早的猴藝展示。另考，在全國有很多漢畫磚上都有猴藝的表現，如中國通史中記載的四川新津出土的戲猿圖，中間一女子手中持劍正在戲猿，猿已被激怒，旁邊持劍執盾的武士好像準備上前相助。

漢代人很推寵猴和猴藝，猴文化在漢代已達到了一種狂熱的地部，也許猴和侯同音。「侯」為中國古代的爵位之一。人們希望加官封侯，於是給「猴」增添了一種吉祥、富貴的象徵意義。顯現了人們盼望封侯入仕，好時候到來的美好願望。

更有意思的是，依據佛經記載，繪在敦煌石窟壁畫中的獼猴奉蜜圖（76窟，98窟，3窟，12窟），講述了一位沒有孩子的婆羅門教徒邀請佛祖釋迦牟尼去他家，在途中，一隻猴子拿走了佛祖的缽，佛弟子想去阻攔，但佛祖阻止了弟子，這隻猴子拿著缽爬到樹上，將蜂蜜裝到缽內獻與佛祖，佛祖沒有接受，猴子將缽內蟲子取出再獻與佛祖，但佛祖還是沒有接受。當猴子用水把蜂窩洗乾淨後，再獻與佛祖時，佛祖收下了這個缽。猴子高興的跳起來，手舞足蹈，做各種喜戲，一不小心掉到井裡淹死了。後來，這隻猴子投生為婆羅門的孩子，後來成了佛門弟子。這也就是新野人暴利長敦煌養猴的前因。

敦煌石窟壁畫中的獼猴奉蜜圖

也許，猴文化，包容著史前圖騰文化的主題，更包含著歷代民間的喜好。它是佛、道、儒相混合的一種民間信仰，是人民群眾心中的正義化身，驅除邪惡，祈福求安的保護神。正是因此，到了明代，才有了集大成的孫悟空與佛、道、儒在精神層面上的註定因果。

猴藝與老吳

據悉，新野縣檔案館保存的《清·康熙五十一年新野縣誌》、《清·乾隆十九年新野縣誌》均有關於吳承恩的記載。其載曰：「吳承恩，貢士，安徽桐城人，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接任新野知縣。」由此可知，吳承恩，在新野做過兩年知縣，即1556年—1557年。

新野是全國最大的猴戲市場，新野施庵的民間藝人捕猴、馴猴、耍猴不但歷史悠久，而且有很多絕招。猴戲最基本的節目是教猴子按照鑼鼓點數、跳躍、鑽圈、翻跟斗、倒立等。《西遊記》第28回寫道「（花果山的猴子）又被些打獵的搶了一半去，教它跳圈做戲、翻筋斗、豎蜻蜓、當街篩鑼擂鼓，無所不為的玩耍（後文還會詳述）。」

新野施庵的猴戲中，猴子可以按人的指揮變換戴多種臉譜面具，就像川劇中的變臉一樣。而吳承恩所著的《西遊記》中的孫悟空，系猿猴化身，其言行即和人間的社會生活融為一體，又具有人類所不能達到的超凡技藝。如同猴戲的變臉一樣，孫悟空也有七十二般變化。

更值得玩味的是，《西遊記》中，作者還使用了大量的新野方言俚語。新野人稱不走運為「背時」，孫悟空曾被如來佛以法力壓於五行山下五百年，深受土石壓背之苦，「背石」與「背時」諧音。這些方言俚語，使用範圍大都僅限於新野或新野周邊地帶，頗具地方色彩。若沒有特定的語言環境，沒有對新野風土人情及方言的深刻了解，遠在千里之外異鄉他府的從不涉足新野的外省人吳承恩，是不可能運用得如此妥帖的。此外，新野人在過新年時有送他人猴狀圖符的習俗，叫「送時候」，祝被送者交上好時候（好運），據說屋裡貼上此「時候（石猴）」便能邪魔遠避，百害不侵，平安吉祥。《西遊記》中的孫悟空，善能驅邪逐惡，降妖捉怪，而孫悟空，即天生石猴也。

另據野史記載，吳承恩在新野時，好騎驢四游，查民尋怪，經施庵演猴藝，過棘陽拜先賢，達桐柏訪巫支祁觀水簾洞……當時，吳承恩常到施庵觀猴藝，高興之時便親自上陣玩上一把，有時更指點藝人改進，排演節目。當他遊玩桐柏山時，探究了無支祁的傳說，據《山海經》和《呂氏春秋》等古代典籍記載，巫支祁「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輕利倏忽」。大禹治淮時，無支祁興風作浪，大禹統率大軍進桐柏山與無支祁率領的山精水怪大戰，庚辰靠定水神針將巫支祁拿住，鎖於淮井之中。除了無支祁，再加上當地的水簾洞奇景，便蒙生了創作西遊記里孫悟空的衝動。

禹王大戰水怪無支祁

此這般若非身臨其境，耳聞目睹，喜愛倍加，是無法產生諸般藝術靈感的，將這些都解釋為憑空臆造或偶然巧合，也是難以令人信服的。可以說，猴戲之鄉新野施庵的生活啟迪了吳承恩的創作念頭和思路。因此，孫悟空的原型創作元素之一很有可能就出自我國猴藝之鄉——施庵的猴藝。

愛猴的理念融入小說

綜上所述，老吳在現實生活中，通過各種因素接觸和考研了猴的特徵，並深入了解了當時民間早已成型的猴文化、猴藝。這確實為他塑造孫悟空猴性的一面注入了頗多不可或缺的色彩。老吳筆下的孫悟空因此更加生動、真實。這比宋元期間「猴行者」更加飽滿，也比地方雜劇中孫猴的形象更加立體。而孫悟空身上經常被大家忽略的地方也正是其猴類本身野性的一面（大部分人拜86版所賜）！其實西遊記小說里，對於孫悟空野性難馴、猴精猴急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且比比皆是！在這裡筆者就不提原著里孫猴子的模樣形象了，現在很多人都知道原著的猴子那是「相當美」啊，這與86版電視劇天壤之別。而這裡筆者要講的是除了猴子的外貌特徵，看看老吳還賦予了他什麼樣的猴性。

今天，我們就來引用一段老吳既寫出猴子野性一面又足夠體現他愛猴愛到超過愛人類的章節，請各位看官一覽。這一段也正是很多人忽視之處，86版西遊記電視劇也將此刪去，畢竟這孫猴子急了是真殺人啊！

（引自三打白骨精後面章節片段）群猴道：「自從爺爺去後，這山被二郎菩薩點上火，燒殺了大半。我們蹲在井裡，鑽在澗內，藏於鐵板橋下，得了性命。及至火滅煙消，出來時，又沒花果養贍，難以存活，別處又去了一半。我們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這兩年，又被些打獵的搶了一半去也。」行者道：「他搶你去何干？」群猴道：「說起這獵戶可恨！他把我們中箭著槍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當做下飯食用。或有那遭網的，遇扣的，夾活兒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戲，翻筋斗，豎蜻蜓，當街上篩鑼擂鼓，無所不為的頑耍。」大聖聞此言，更十分惱怒道：「洞中有什麼人執事？」群妖道：「還有馬流二元帥，奔芭二將軍管著哩。」大聖道：「你們去報他知道，說我來了。」那些小妖，撞入門裡報道：「大聖爺爺來家了。」......

從這一段我們可以看出，當時民間確實有不少獵猴、吃猴、耍猴的現象存在了，而且有著愈演愈烈的態勢。這也使得像吳承恩這樣如此愛猴的人士心中百感交集啊！老吳這些筆墨絕非等閑，這一段被世人忽視掉，真的很不該，這是老吳通過小說透露當時現實生活以及文人情懷的最佳例證！再加之後面的濃墨重筆，絕對是老吳的心血之作啊！可謂，猴子的苦，只有老吳才懂！

當時民間猴藝的真實寫照：教他跳圈做戲，翻筋斗，豎蜻蜓，當街上篩鑼擂鼓，無所不為的頑耍；

當時食用猴子的真實寫照：他把我們中箭著槍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當做下飯食用。

列位，看看這有多可怕，別說古時候，就是放在當下，肯定會有無數愛護動物組織站出來抗議了吧！那麼，作者吳承恩呢，他的心寫到這裡，會作何感受？往下看就懂了。於是乎，老吳用他的筆墨，開始對這種行為，大肆報復！！！

從花果山到阿凡達

（引自三打白骨精後面章節片段）大聖吩咐：「小的們，都出去把那山上燒酥了的碎石頭與我搬將起來堆著。或二三十個一推，或五六十個一堆，堆著我有用處。」那些小猴都是一窩峰，一個個跳天搠地，亂搬了許多堆集。大聖看了，教：「小的們，都往洞內藏躲，讓老孫作法。」那大聖上了山巔看處，只見那南半邊，鼕鼕鼓響，噹噹鑼鳴，閃上有千餘人馬，都架著鷹犬，持著刀槍。猴王仔細看那些人，來得兇險。好男子，真箇驍勇！但見——

狐皮苫肩頂，錦綺裹腰胸。

袋插狼牙箭，胯掛寶雕弓。

人似搜山虎，馬如跳澗龍。

成群引著犬，滿膀架其鷹。

荊筐抬火炮，帶定海東青。

粘竿百十擔，兔叉有千根。

牛頭攔路網，閻王扣子繩。

一齊亂吆喝，散撒滿天星。

大聖見那些人布上他的山來，心中大怒，手裡捻訣，口內念念有詞，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氣，呼的吹將去，便是一陣狂風。好風！但見——

揚塵播土，倒樹摧林。海浪如山聳，渾波萬迭侵。

乾坤昏蕩蕩，日月暗沉沉。一陣搖松如虎嘯，忽然入

竹似龍吟。萬竅怒號天噫氣，飛砂走石亂傷人。

大聖作起這大風，將那碎石，乘風亂飛亂舞，可憐把那些

千餘人馬，一個個——

石打烏頭粉碎，沙飛海馬俱傷。人蔘官桂嶺前忙，

血染硃砂地上。附子難歸故里，檳榔怎得還鄉？屍骸

輕粉卧山場，紅娘子家中盼望。

有詩為證：

人亡馬死怎歸家？野鬼孤魂亂似麻。

可憐抖擻英雄將，不辨賢愚血染沙。

大聖按落雲頭，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自從歸順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勸我話道：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自有餘。真有此話！我跟著他，打殺幾個妖精，他就

怪我行兇。今日來家，卻結果了這許多獵戶。」叫：「小的們，出來！」那群猴，狂風過去，聽得大聖呼喚，一個個跳將出來。大聖道：「你們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獵戶衣服，剝得來家洗凈血跡，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屍首，都推在那萬丈深潭裡；把死倒的馬，拖將來，剝了皮，做靴穿，將肉腌著，慢慢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槍刀，與你們操演武藝；將那雜色旗號，收來我用。」群猴一個個領諾。

列位，看到了吧，老孫夠狠，那是因為老吳比他更狠！！！老吳上面這一段「打擊報復、血債血償」的文筆，實在太精彩了！當時看得筆者我是連連叫絕！真是大快人心啊！什麼？有沒有搞錯，被殺死的是那些人類獵戶啊，你怎麼還能拍手叫好呢？不錯，死的是人，但是，他們的確該死！而且通過這樣的寫作手法，也正好可以恰當地體現出當時孫悟空被貶回後複雜心情加之花果山眾猴崽的傷亡所帶來的憤怒！那些倒霉的獵戶著實找死，所謂No zuo no die啊！

通過這一大段的筆墨，我們不難看出，吳承恩對猴是多麼的寵愛有加，他不僅很真實地在白描孫猴的野性（他不會片面寫大而全假惺惺的正派，而是很客觀地描述猴子的多面性），而且還敢在那個年代就下最狠筆去替猴子抱打不平，寧可犧牲掉同樣是人類的獵戶（他詩句里也替這些倒霉的獵戶鳴了幾聲不平），也不希望死去的是猴子！這是一種對猴、對自然界、對所有生靈的大愛與博愛！如果在明朝就有愛護動物組織（協會）的話，那麼老吳作為愛猴愛到骨子裡的一個文人，當個常務理事、秘書長之類的不過分吧，哈哈哈！

老吳這種筆鋒和創作思維真真的超前，這一場與人的廝殺，都讓筆者聯想到了前幾年著名大導演卡梅隆的力作阿凡達了！阿凡達里最終勝利的也不是人類，而是外星人，但是，我們觀影后，不會有一個人覺得這很殘忍，沒有什麼人會因此指責卡梅隆「崇洋媚外」。為什麼？因為我們雖然身為人，但是對於富有正義感的絕大多數好人而言，正義與公道，才是最為緊要、最讓人信服的看點！所以，我們不管死的是否是我們人類，勝利的是花果山的猴子還是更高大更妖藍的阿凡達人，只要這場勝利是屬於正義的，那麼我們都會欣然接受，拍手叫好！

有關老吳與西遊記的話題，實在太多太多了，容筆者慢慢思索，稍理頭緒，再作拙述。好了，今天就先寫到這裡吧，希望以上內容，能讓各位愛好西遊文化、喜愛孫悟空的朋友們，更加了解這部經典著作的更多前前後後之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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