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的日子》90年代的青春電影曲

《陽光燦爛的日子》這部根據王朔短篇小說《動物兇猛》改編，姜文執導的作品，在1994年威尼斯電影節上，令年僅18歲的夏雨拿到了影帝。

電影講述的是在上世紀70年代中期的文革時期，一群在北京軍隊大院小孩之間發生的故事。夏雨飾演的主角叫馬小軍，一個年僅16歲的小男孩。

作為導演，姜文也同樣在電影中出演了成年後的馬小軍，而故事主要是通過他的畫外音回憶展開。

因為是一部通過追憶展開的電影，所以我們在這個故事中看到的，都是圍繞著主角馬小軍周圍的人與事，他的爸媽，他的好友，文革中北京大街上發生的各種傳奇——

茬架

王朔飾演的名震北京的小壞蛋

摸進電影院偷看「毒草」電影被發現

以及遇到寧靜飾演的少女米蘭

其實經典如《陽光燦爛》，很多人都看過了，而小玩之所以今天會提起，並再看一遍，是因為最近電影院正好上映的《少年巴比倫》。與前者一樣，《少巴》也是一部以少年視角展開的電影，董子健飾演電影的主角路小路。

早在沒有上映之前，很多人就這部發生在1990年代工廠的電影看做了「工廠版的《陽光燦爛》」。一對照，發現兩部作品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

《少年巴比倫》故事主要發生在戴城，一座虛構的工業城市

同樣與一幫狐朋狗友虛度光陰，也離不開性話題

同樣是青春外衣下的年少輕狂

還有青春里邂逅的「她」

甚至於在電影的開頭，路小路在技校學習時面對的老師，都是明顯在致敬《陽光燦爛》中馮小剛飾演的胡老師

儘管與經典之間有著這麼多的共同點，但《少年巴比倫》卻是一部極具個性特質的作品。

功不可沒的是，電影有一個很好的故事，他的原著小說來自作家路內，小說在豆瓣評分8.6分

作者路內，1973年出生。跟電影中的主角路小路一樣，19歲技校畢業，進入工廠工作，小說《少年巴比倫》就是帶有他半自傳色彩的故事。

也許我們在大銀幕上看到過不少大學生的青春故事，或者是近幾年春春片熱潮帶動的「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要麼如同老一輩《陽光燦爛》回憶大院子弟的生活，但說實在，無論是看過的電影，還是現實生活中，小玩也並不了解從技校畢業的學生，他們在畢業後在工廠所經歷的生活。

與一般大學生不同的是，他們在20歲不到的年齡就離開了學校，進入工廠工作。

離開如溫室一般的校園，在工廠里都是一些渾身沾滿油污的工人。憑藉著父母的賄賂與拉關係，路小路才能被分配到只要上日常白班的工作，而其他不少的工人還要三班倒去輪班。

平時工作中也接觸不到什麼單身小姑娘，他們都生活在科室，而工人們在工廠車間只能接觸到已婚的「阿姨」們。

工廠又是一個充滿著階級差別的地方。工人們進廠第一堂課就被教育觀看「工人的N種死法」，安全與生命都遭到蔑視，甚至於當遭遇安全事故時都借不到一輛車送傷員去醫院；而領導幹部們衣著光鮮，享受著工廠權貴階層所獨有的各種特權。

儘管看上去工作重複單調毫無希望，個人也得不到尊重，但工人們卻已經把這當做了自己生活的日常。他們安於現狀，不會做出什麼努力去改變現實。

哪怕有人想要讀書另尋出路，改變生活，在這兒也只能被認為是一種徒勞的努力，遭到其他人的嘲笑。

不過這樣的故事正好發生在1990年代，國企與工廠的改制正在歷經了一陣下崗潮。原本是一個城市中所有人的命運歸宿的工廠，突然之間，它不再能為人們提供日常生活保障，一個城市的命運由此發生轉變。

電影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路小路在鉗工班的師傅「牛魔王」提前退休，而他的爸爸路大全也提前「買斷工齡」下崗。

路小路在電影里的畫外音回憶獨白中談到工廠生活和自己的青春時說：

「當我回憶自己的青春，曾為自己的無處可走感到慚愧，但這不是一種罪過。戴城就是一座工廠，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早晚要進來，都想逃出去，但最終只能留在原地腐爛。」

這樣的獨白對應著工廠的衰敗，被認為命中注定無處可逃的歸宿突然有一天徹底崩塌了，要如何面對？

當然，日常生活突然有一天被瓦解，會是類似《鋼的琴》中王千源與秦海璐這樣的中年人所要去面對與處理的困境。他們拖家帶口，以為自己會永遠跟工廠相伴，生活到三四十歲，已經熟知了工廠的一切。當這一切土崩瓦解，帶給他們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對於如路小路一般的少年，這不會是一個問題。原來他就是想要靠著販賣香煙生活，又自由又賺錢。工廠的衰敗正好給了他一個擺脫宿命去追尋夢想與愛情的機會。

只不過原以為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好，只要按照這個劇本進行下去的人生，就此提前終結了；那座工廠與那個城市，也已經被拋到了腦後；而那個自己深愛，早於自己就拋下了一切去上海的女孩，自己到了上海後卻再也尋不著了。

看到電影的最後，青春、城市與時代在故事中產生共鳴，並一齊走向完結。就像是電影名字中「巴比倫」的寓意，當你發現曾經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徹底消失，然後又開始留戀它展現過的這一切。

我想，大概每個人的人生中總有這麼一些特定的時刻，會突然感覺到一段青春就此結束，而這部電影成功的捕捉到了青春中這樣的迷人時刻。

話說回來，作為一部電影而言，《少年巴比倫》問題也挺多的。

比如為了配合20歲的路小路，他身邊出現的大部分人都如漫畫中人物一般誇張，整體看完多少顯得有些幼稚與中二

一直都是打打鬧鬧的工廠生活，整體看完之後卻覺得軟綿綿了，太在意在電影里植入喜劇的元素，現實本身的力度也被大大的削弱了

而路小路與廠花白藍之間發生的愛情，除了最後的分離，也缺少情感表現上的動人之處

此外，過於細碎的剪輯，只能藉助旁白才能把劇情捏到一起；電影整體過於飽滿的色調也明顯與冷硬的工廠風格不搭，顯得失真

而這些處理最終讓這部電影在細節上並沒能整體跟上它題材的特質，顯得有些流俗。

當然，作為一部導演處女作，本片導演相國強也很年輕，這些問題的出現並不是不能接受的。它幼稚、粗糙，但仔細回想，最終留下來的感覺卻還是新鮮並充滿著活力，與它告別又多少有些不舍。

最後，我想引用董子健在微博上談到路小路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結束——

混跡於90年代初工廠里的路小路，留下了他的青春熱血，他對愛情的迷茫，對未知的膽怯，對那個窮極無聊的世界的反抗。記憶像是坐在一輛飛馳的車裡看後面的風景，遠處很清晰，近處卻已模糊。現在他也到了我的父輩的年紀，是否偶爾會回望自己的青春，產生這樣的感概？我的同齡人們，路小路的青春和你沒什麼不同，你的電競在網路里，他的鬥爭在工廠中，你們一定會愛他；我的同齡人們，路小路的青春和你的父母的，更沒什麼不同，別嫌他落伍，別嫌他守舊，他和你一樣，也曾為深愛的人握緊拳頭，頭破血流。希望路小路能帶大家進入一個尚未遠去卻已模糊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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