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成功無望，我亦欣然上場

紀錄短片《the shining star of loesrs everywhere》字幕by V電影Vmovier

春麗，是高知市賽馬場的一匹競馬。春麗，寓意著絢爛的春天，但從1998年，2歲的春麗踏上賽道的那天起，她就從未贏過一場比賽，113回參賽，連敗113次。

就是這匹屢戰屢敗的春麗，成了當年備受矚目的賽馬明星。在那個一直在鼓吹世俗成功的年代，春麗重新定義了日本對「成功」的詮釋，不僅讓高知賽馬場轉危為安，也成了當年萬千日本民眾走下去的精神力量。

春麗是高知賽馬場的競馬，不是因為優秀而被選為賽馬，而是因為自小體弱膽小賣不出去，主人託人將春麗送進了賽馬場，1998年，是春麗第一次站上賽場，5匹馬，春麗最後。

「從春麗首場比賽開始，我就開始數著她一共輸了多少場比賽，就打算某天當春麗贏了的時候，可以說，在輸了多少次的春麗，終於贏了！」

高知賽馬場的解說員橋口浩二，數年來一直注意著春麗。

「春麗膽子很小，一點點動靜都能讓把她嚇到，性子也不沉穩，一害怕就到處亂踢。」

宗石大是春麗在高知賽馬場的馴養師，當時所有人都對春麗傷透了腦筋。

春麗這個名字，就是他給的，他還給春麗的頭套上縫上了hello kitty和各種小粉紅的圖案。

橋口說，有幾次比賽春麗是可以贏的，不過也有好幾次比賽是落後了一大截，但就是這樣的春麗，即使在輸了六七十次比賽之後，每次出賽她還是很努力的去跑，一到場上就很有活力。

一直輸的競馬，是不可能永遠待在賽場上的，最後的下場就是被宰殺。雖然春麗很努力，但沒有事情不看結果，春麗並不適合賽場。

「當一匹馬搭上了開往屠宰場的車，他會直直地注視著我，悲涼地嚎哭。」

宗石大不願意看到春麗淪落於此。春麗之前馬蹄受傷，但你在賽場上完全看不出來，雖然她不會說話，但你可以感受到春麗每一次比賽的努力。

「即使她賺不到錢，我也不能殺掉她。」

讓春麗真正成為故事主角的，是高知賽馬場出現的經濟危機。

1993年開始，日本經濟泡沫崩潰，經濟發展停滯不前，企業倒閉，失業率不斷創新高，壓力讓每個人的生存都喘不過氣，高知賽馬場也在2003年的時候徹底陷進了危機里。就在這時，解說員橋口浩二向賽馬場的公關經理吉田昌史說出了春麗的故事。

不確定用一個一直輸比賽的馬去吸引眾人的目光是不是正確的選擇，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大家還是這樣做了。在徵得吉田的同意後，橋口向高知市記者石井研講述了春麗的故事，石井將春麗的故事寫到了報紙上，後來吉田把稿子寄給了全國40家媒體。

就在吉田以為無望的時候，每日新聞在趣聞板塊刊登了這個故事，後來全國都在直播春麗的故事，綜藝上全是關於春麗的探討。

因為一直失敗而成名的春麗，讓大家看到了惶惶不安的自己，即便無數人都在說著如果春麗贏了，那故事也就不在了，但還是有很多人渴望著春麗可以贏一次。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春麗的身上，春麗的贏，就是

自己終將走出困境的希望。

「作為一家賽馬機構，高知賽馬場能夠存活下來的故事很複雜，她真的是機構歷史上最糟糕的馬匹。」吉田也贊成橋口的說法，從生意的角度，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宣傳角度，就連春麗原來的主人都對春麗嗤之以鼻，他說，這樣的宣傳會讓大家都認為他的牧場永遠只會產出連敗的馬匹。

但這一切都沒有阻止大家對春麗的喜愛，騎師的太太們開始賣春麗的T恤，當時簡直成了爆炸性的潮流，堀內佳將春麗寫成了一首歌，名叫《春麗的詩》，曾獲得直木獎的作家重松清把春麗寫成了一本書，名叫《快跑，烏拉拉》（中譯版名）……春麗，成了千萬人心中「絕不放棄」的最佳榜樣。

吉田說，高知賽馬場收到了超過100人的來信和來訪。

最開始的時候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交談中才知道其中一人得了乳腺癌，她說她從春麗的蹦跑中獲得了勇氣，她說，春麗每次比賽的時候，她都會為她歡呼加油。

「還有個男人說，他在公司一直都處在要被解僱的狀態，就他一人在地下室工作，但他一般來不及趕到比賽現場，但是他說，今天請了假，今天他收到了來自春麗的祝福。」

馴養師宗石說，他從接到過一個電話，對方說，他一直想著要自殺，但我最終決定不這樣做，我要堅持下去。

「我們不用去定義這具體是一個什麼樣的現象，但春麗確實給了當時所有日本人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大概就是希望吧，春麗是失敗者的希望之星。」

2003年12月14日，春麗連敗百場。

而春麗大火的高潮，是2004年3月22日，那天春麗要登山賽場，而騎手，則是被傳為日本賽馬界不敗神話的武豐，作為傳奇人物，他每一次出場都不曾失敗過。

一時間，無數人湧向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高知賽馬場。

橋口說，那時候就只能看到人頭涌動，甚至因為來的人太多而不得不對現場進行人限管制，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堵春麗會贏。尤其是那天明明下著雨，卻在春麗出差的時候停了。

然而在這場比賽里，堅持跑到最後的春麗還是輸的很慘。

「賭春麗贏的人大概都輸的很慘，但當時的他們都對著跑完的春麗大叫著：謝謝！」

武豐騎著春麗在場上一圈又一圈地走著，就像在慶祝勝利一樣，而現場的人同樣精神振奮，那個場面宗石說他感動不已。

「當武豐騎著春麗在賽場上一圈一圈走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在意這場比賽本身，大家都跟著春麗在緩緩移動，那時候夕陽正好照在他們身上。當時我就在想，天哪，我見證了如此了不起的時刻。」

那一天，粉絲押了100萬美元賭春麗贏，因為她輸了，賽馬場沒有破產而存活了下來，至今依然在開放。就在賽馬場的外圍，還有一個春麗的畫像。

之後春麗的主人又讓春麗參加了7次比賽，沒有贏過。在一次和賽馬場發生矛盾之後，她的主人用拖車拉著她離開了高知市，她被弄丟了，直到2014年，被再次發現。

現在，春麗正在千葉縣的一個牧場里安度晚年。為了籌集讓春麗能夠在牧場壽終正寢的管理費，人們為它開設了一個支援會，會長宮美說，她沒什麼要求，只想春麗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如果社會只關心『贏』，那生命就完全成了一場競爭，只有贏家和輸家，就像戰爭那樣。」正如馴養師宗石所說的那樣，如果你覺得自己付出了一切卻還是輸，你依然值得被所有人稱讚。

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成功呢？

haruki ／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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