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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蜂房,以及往西北去

在我以前工作的一本雜誌,我和同事們常常「發現中國」,發現了邊疆,發現了「胡煥庸線」,發現了雲南,又發現了江南。「發現」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證明了我們真正是「祖國的陌生人」。對歷史無知,也對現實無知。


當時我們不知道旅行寫作是一種不容易的文體,它需要動用所有的知識積累,把一個陌生的地方,變成「有我之境」。它也是一種包容性很強的文體,個人的閱讀、觀察、採訪、思考,都在其中。它不僅改變了寫作,也改變了旅行。


下個禮拜,我們又要「重新發現中國」了。

孤獨的蜂房,以及往西北去


孤獨的蜂房


文 郭玉潔


1


我們習以為常的很多事,其實只有很短的歷史,想想令人驚訝。比如傑出的美國出版人傑森·愛潑斯坦在著作中寫道,美國出版業的繁榮,是1920年代之後的事了。1920年代,正是美國現代文學誕生的時候,不再只有馬克·吐溫、惠特曼、霍桑,還有了菲茨傑拉德、福克納、海明威。一代充滿激情的年輕出版人,和作家們一同完成了文學的變革。從那之後,美國出版業成為一個嚴肅、豐富的行業,伴隨著美國這個國家成熟起來。


傑森·愛潑斯坦在1950年代加入蘭登書屋,他和美國出版業一起繼續攀升,然後,經歷了八十年代圖書業被巨頭併購之後緩慢的衰落。在晚年,出版業視網路為猛虎,愛潑斯坦卻十分樂觀,也許是太樂觀了,支撐他的,是這樣的信念:「在混沌中探索意義,是人類的本能。」他希望借互聯網改革衰朽的圖書業,重回1920年代的活力。


愛潑斯坦說,出版業天生具有手工作坊的特質,分散,隨意,個人色彩濃厚,「在這個行業,幹得最出色的往往是一小幫志趣相投的人。」


我很喜歡這句簡單明了的話。不僅出版業,文化生產都是如此。文化無法從流水線上開模定型、組裝產品,它依賴於個人孤絕的努力,大量知識的吞吐,經驗的反芻,失敗的實驗,寂寞的生活,才誕生了創新與個性,也才形成了整體上的多樣性。手工作坊,一個小型的組織,既分工合作、又能保有個人的性格。它無法量產,規模有限,卻能保證品質。偶爾暢銷,偶爾爆款,但所有的時間,不過是踏實的勞作。詩人艾青寫道,蠶吐絲的時候,沒想到會吐出一條絲綢之路。


在我心目中,正午就是這樣一個手工作坊。它依賴個人的技藝,也許同樣重要的,是個人的偏見和經驗。在我想像中,好的文化生態,就是有很多個正午。一個蜂巢,無數蜂房。今天,正午之所以顯得如此特別,只不過因為它是一個孤獨的蜂房。


2


1990年代初,竟然有一部主流電視劇,叫作《編輯部的故事》。

編輯部辦的,是一本賣得很差的雜誌《人間指南》。書報攤主把11本《人間指南》兩塊錢處理給了一個大媽——大媽不識字,拿去給孫子包書皮。電視劇里六個主要人物,用編劇之一蘇雷的話說,「起小兒都是苦孩子,後來識文斷字了,當了編輯。對老百姓的喜怒哀樂全門清。這麼說吧,他們就是文化人裡頭的糙人兒和糙人兒裡頭有文化的。」電視劇的大背景是,社會轉型、文化冷清,體制內的文化人,被改革開放的大潮沖得暈頭轉向。


三十多年過去,媒體又在衰落中轉型,編輯又成了一個可疑的行業(除了在《小時代》的平行時空)。很難再有電視劇表現這麼曖昧猶疑的生活,轉型中的雞鳴狗盜之徒。


我並不真的了解九十年代初的知識界,只覺得這幾年的媒體轉型,有太多不必要的悲情,又有太多識時務的弄潮兒了。中國轉型太多,人們學得太聰明了。


仍然想起傑森·愛潑斯坦,在1962年12月的一個夜晚,他和妻子芭芭拉·愛潑斯坦,以及朋友洛威爾夫妻喝咖啡時談起《紐約時報》的罷工。罷工已持續了一個多禮拜,《紐約時報書評》也停刊了。他們發現這是一個好的時機,出版公司的廣告無處可投,市場上也沒有真正的書評刊物。他們自己出資,創辦了一份新的刊物《紐約書評》。


《紐約書評》置身的土壤,是20世紀隨出版業、大學教育而繁榮起來的美國知識界,而它又進一步地定義了英語世界裡的知識分子敘述。


在創辦之初,愛潑斯坦就訂下了兩條原則:第一,創辦人擁有所有有表決權的股份;第二,刊物要自負盈虧,以保證獨立性。第三年起,《紐約書評》盈利了。盈利不多,但足夠覆蓋成本——手工作坊的成本原本就不高。在初期,很多作家免費為《紐約書評》撰文。創刊的兩位編輯芭芭拉·愛潑斯坦和羅伯特·西爾弗斯拿著微薄的工資,在《紐約書評》工作到去世為止。


羅伯特·西爾弗斯去世於今年早些時候,人們藉此機會回溯了這份傳奇的刊物。它也讓人想起中國的一些安靜而堅韌的出版人、媒體人,然而更多的,是那些令人驚艷又迅速消失的刊物,它們沒能在轉型中活下來,令人困惑,多少是商業原因,多少是體制原因,又有多少是人的原因?


文化是脆弱的關節,依政治經濟、技術而改變。媒體行業藉以興起的技術形態、商業模式都已改變,新的形態、商業模式還看不到。資本處處虛擲,對文化生產的短期盈利卻又錙銖必較,每一個內容生產者,都被逼成了生意人。知識付費談得正濃,但除了使人同情,使人渴望成功,讀者真的會為一份網路媒體付費嗎?


常有人問起正午的商業模式。正午沒有商業模式。自創辦之時,正午就隸屬界面,擁有完全的編輯自主權,就像古典時期的藝術供養人。


這很奢侈,也多少令人不安。我們有沒有可能找到一種或幾種模式,藉助商業,實現一定程度的自立——當然,是在不損害內容的前提下,甚至,那就是我們想做的事?

3


我曾在一本發行量兩千的雜誌工作——我並不介意讀者多少,最邊緣的地方,有最大的自由。在那裡的自由,就是開始嘗試旅行寫作。


在那本雜誌,我和同事們(包括現在的同事謝丁)常常「發現中國」,發現了邊疆,發現了「胡煥庸線」,發現了雲南,又發現了江南。「發現」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證明了我們真正是「祖國的陌生人」。對歷史無知,也對現實無知。在這些地方的旅行,通常是很潦草,很茫然的。有人唯一的採訪對象是計程車司機,有人只是換個地方在咖啡館坐著。而那些最初的旅行,我印象最深的,是和同事在大巴上吃一袋五香雞爪。


當時我們不知道旅行寫作是一種不容易的文體,它需要動用所有的知識積累,把一個陌生的地方,變成「有我之境」。它也是一種包容性很強的文體,個人的閱讀、觀察、採訪、思考,都在其中。它不僅改變了寫作,也改變了旅行。離開家,上路,觀察不同的風土,聆聽人的故事,讓那些時空停在心裡。你準備得越多,世界在你面前展現得越多。當我回憶過去,那些寫過的,才是我真正去過的地方。這樣的寫作,本身就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旅行。


下個禮拜,我們又要「重新發現中國」了。


我們路上見。


* * *


重新發現中國


—— 界面·正午 兩周年活動


我們挑選了五條線路,找了五位作者分別帶隊。這五個作者中,除了正午自己的員工,我們還邀請了作家劉子超,擔任江南一線的領隊。

從下個禮拜開始,每周五我們將發表一篇旅行日記。我們也歡迎正午的讀者們在評論區或後台留言,向我們介紹旅行途經之地的風土人情(尤其是美食)。如果可能,我們也希望偶爾來一場小型讀者見面會。


旅行結束後,大約在九月,我們將集結此次自駕活動的旅行文字,出版一本紙質書,《正午5》特刊。我們邀請了作家賦格,擔任這本書的策劃和顧問,它將是一本獨特的旅行書,是旅行文學和旅遊指南的集合體。


這五條線路分別是:


一、重走絲綢之路:昨日的世界秩序(領隊:郭玉潔)(由光明莫斯利安冠名贊助)


二、閩粵沿海:鄉野民俗與新風尚 ( 領隊,葉三)


三、再訪長江:新城市與舊山河 ( 領隊:謝丁)


四、深入東北:探索林海與中俄邊境 ( 領隊:淡豹)


五、江南與徽州:中國的心臟 (領隊:劉子超)


路上見。


—— 完 ——

題圖攝影師:尤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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