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一次大遊行，你才懂得紐約的底色

宇宙最帥的旅行方式

都在這裡了

百萬到紐約生活之後，參加了不少遊行。一年到頭，紐約客們的遊行實在多不勝數。但是，對於異鄉人來說，群眾的狂歡像一杯烈酒，很暢快，但亦讓人迷茫。E.B.懷特曾這麼寫過紐約，「它可以摧毀一個人，也可以成全他。」

瀝青色的眼影、深紫色的暈染、臉上泛著貝殼般七彩獨角獸的光芒、中毒似的黑唇……這樣浮誇妝容若在你我成長的城市，恐怕窮極一生都沒機會用到，但生活在紐約的無論男女老少，都需要一套調色顏料般的彩妝盤。

我到紐約後參加第一個化妝遊行時，當地的朋友告訴我，不要去絲芙蘭買昂貴化妝品，而是去Ricky』s買一次性卻顏色飽和的化妝品與「道具」。紐約有很多應遊行而生的道具店，除了各式現成裝備，還能把創意告訴店主，定製服裝造型。

有些印度風打扮的老伯除了戴花帽子，

還穿長裙，耀眼又不妖艷/蔡百萬

這個城市，一年之中有許多遊行。

每到復活節的周日，第五大道上的49街到57街便會封起，以聖帕特里克大教堂為中心，陸陸續續出現頂著雀巢鳥窩雞蛋的古靈精怪帽子、穿著復古衣裙盛裝而來的人群。他們在這裡來來回回地踱步，展示自己的創意，享受被攝影師包圍拍攝的感覺。那刻，你不需要身長9米，人人都是博主模特。

紐約復活節遊行源於19世紀80年代，已經有百年歷史。說是遊行，但它更像是以維多利亞年代花帽子為主題的化妝聚會。

第五大道上會有手藝人現場演繹復活節的由來/蔡百萬

當時紐約上層社會的女子參加完復活節教堂禮拜後，便會在第五大道上展示自己精心打扮的春季著裝。正逢春天開始的復活節，著裝的主題有著濃濃的「復活」意味，象徵重生與希望——或掛著兔子的耳朵，或堆砌著似錦繁花，或直接頂著水果鳥窩與彩蛋。

到現代的復活節遊行，不僅是女士們才盛裝打扮，男士們也很有戲。頂起裝飾過的主題紳士帽，而帽子裝飾在他們的天馬行空中變得誇張又充滿故事性——戴著總統川普畫像的政治型標語高帽、被頂在帽子上的紐約名勝古迹、一整隻的火烈鳥造型……有些是一家三代人一起，從祖母輩到孫子，完全是「全家福」時裝秀。

用羽毛、光碟、絲綢、爛布等悉心裝扮後的白鬍子老爺爺與本文作者

和老伯合照/蔡百萬

現場捕捉到一個舉著花朵鏡框的老伯，穿著成套橙色的英式紳士西服套裝，襯著紅鞋、紅色花紋領帶。我把合影po上了社交媒體，馬上就有朋友發我一張去年與老伯的合影。同樣的裝扮，變化的只有鏡框的花朵裝飾。我想下一年老伯也會以這一套造型出現，直到十年、二十年，成為遊行中固定的人文景點。

帽子大遊行中，寵物狗也因為愛搞怪的主人，被惡整成為遊行的主角，戴上帽子，穿上美服。狗狗要配合主人的主題，或無奈地被打扮成兔子，坐在娃娃車中，享受眾人的矚目禮。

放在手推車裡盛裝出席的小狗們是遊行一大主角/蔡百萬

主人帶了一頂帽子，比她更隆重的是寵物狗，看她的花花轎車/蔡百萬

聖帕特里克大教堂前，一把高亮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Lady Gaga在這裡」，穿過擁擠的人群卻看見大家的長槍短炮對著一隻染著粉紅色毛、戴著閃亮亮鑽石項鏈的竹絲雞。它面對鏡頭絲毫沒有雞的慌張，閑庭信步，一邊吃著主人塞過來的爆谷。

而它的主人，穿著同色系的緊身連身裙、戴著珍珠項鏈，一邊餵食一邊用衛生紙清理地上「Lady Gaga」的糞便，嘴裡還不停地叫喚吸引人來圍觀，也是讓人忍俊不禁。

小姐姐把自己打扮成一整隻火烈鳥/蔡百萬

然而這樣的活動只維持了兩個多小時。這些盛裝的精靈們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兔子先生，突然作鳥獸散不知哪裡去了。本來封起的街又回復了現代都市喧囂繁忙的一刻，黃色的士呼嘯而過，吵鬧的救護車警車沙啞地急奔，上午那刻童話的場景好像從未出現過。

這樣的遊行，每個月起碼有一次。

初夏六月第三個周六的康尼島美人魚遊行在百年海灘遊樂場Coney Island旁舉辦，穿著亮片魚鱗裙與貝殼胸罩的美人魚們、手握著三叉戟的海神與蝦兵蟹將在遊行的終點海灘，將自己投入海中，不顧身上的顏料妝容。

而已舉行了40年的格林威治村萬聖節遊行，更講究創意與整體造型。在紐約各式各樣的遊行中，你不會被要求成為真正的化妝高手，只要你能將自己塞進畫成壁爐的紙箱。

把一整朵紙紮花當帽子也是綺麗 /蔡百萬

而感恩節梅西百貨的大遊行，則是商家牽頭的彩車遊行，大大的史努比公仔氣球與蝙蝠俠氣球當空飄過，年底血拚打折季又開始了。

這些激情的吶喊、閃爍的珠片、誇張的造型，形成特殊的氣場，吸引著、召喚著世界各地的人，前赴後繼地，漂洋過海，來到紐約。

「你的造型很不錯，源頭是？」在遊行中，你很容易和陌生人搭訕。平時你可能從不會跟身邊的陌生人說話，更不要說跟他們合影，可是遊行中的陌生人，卻讓你很自然地打開話腔微笑或搭訕，聊幾句家常也像約定俗成的事。

長得像喬布斯的中產男

也為自己加一頂風格別緻的帽子/蔡百萬

你會發現和陌生人交談，不再自己一個人玩了原來那樣快樂。特別是到紐約一段時間後，發現自己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時候。

到遊行中去，被群眾的情緒感染，走在這熙熙攘攘的隊伍里，也能加倍讓你放飛心情，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打開雙臂，跟著紐約客說，「I love you，NYC」，在花團錦簇中笑得見牙不見眼，但是你千萬別以為，總算在紐約就不孤單不寂寞了。

小孩也被花朵包滿頭/蔡百萬

紐約的居民都是外來客，這座城市就是建立在不斷的新人外來人口涌動上。每個紐約人都要習慣自己一個人，習慣分別，習慣變得絕情與健忘。

沒有一個城市像紐約一樣流動性那麼大，每天上千萬的人來又上千萬的人走，在紐約的人都會習慣季節性的Farewell party，你的好酒友好炮友第二天和你說，他/她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你要學會習以為常。

伍迪·艾倫在電影《曼哈頓》中有一句經典台詞說,「這座城市是恆定的，又是不斷變化的」，「紐約就像一首詩：它將所有生活、所有民族和種族都壓縮在一個小島上，加上了韻律和內燃機的節奏」，讓人「持續的興奮」。

伍迪艾倫《曼哈頓》

紐約從來不缺懷抱夢想慕名投奔的後生晚輩——演員、歌手、舞者、有抱負的青年……你問問身邊多少女子，是因為受20年前的那部電視劇《慾望都市》的影響而離鄉背井，帶著夢想來到紐約尋找她們的LOVE與BRAND，然而最後發現能依靠的只有在無數打擊後堅強起來的自己，這時就要考慮要不要收心回家嫁人了。

那些《華爾街之狼》也是。

但這不妨礙以遊行之名為自己打一缸雞血試圖忘記孤單與寂寞。

那個舉著花朵相框的老伯，和他一樣甘願成為人肉布景板，出現在陌生人相冊里的人有很多。只要這一刻對著閃光燈，昂首挺胸，右手插袋，唯我獨尊。

紐約街頭/網易

紐約人用不斷狂歡的Party排解寂寞，沒有什麼東西永恆，也不能放進感情，就像在這喧囂的遊行隊伍，你只需要化好妝，和陌生人握手，用最澎湃的心情參與其中吶吼，感受這一刻你不是孤獨的。

身邊的人總會變。反正下個月，還會有別的遊行，還會有別的新朋友。

這個城市一直在前進中，一幫人因為失望而離去，一幫人又帶著希望而來。就像Norah Jones唱的，New York city, such a beautiful disease。

今日作者

蔡百萬

老時尚專欄作家

目前旅居紐約

微博：蔡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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