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做一個江南水鄉的夢

江南水鄉

三月揚州，故人辭別，黃鶴樓下，一片江水悠悠，日照孤帆，江留斜影，順流而下，一片滔滔，日子像是摻和在江水裡一般，悠悠流走。

向下，接天的荷花向陽而開，余暉撒過碧綠的荷葉，有著溫潤的光輝。烏瓦白墻，穿城而過的流水醉了滿天煙霞，幾聲枯鴉叫，幾聲晚鐘鳴，悠悠遠遠，牽動過往遊子的思緒。

夢中的江南，不過如是。

沒有文人雅士的風流蘊藉，

沒有南國佳人的咿呀軟語，

只是有著煙雨朦朧的近水遠山，

亭臺樓閣間，

是揮之不去的清婉。

遇見，拙政園

古人曾言煙花三月下揚州，說的是於草長鶯飛的春日，雇一小船，順流而下，既是趕路，也是遊玩。如今鐵軌遍通，一張車票，一個行囊，半日便到了。

蘇州，江南之行的首站，在十月微醺的夜晚與我猝不及防地撞了個滿懷。下火車，上的士，迫不及待地與司機攀談起來，拙政園、虎丘山、獅子林、滄浪亭、留園、盤山，一個個名字從自己嘴裡蹦出，熱切地問著遊覽路線和各色美食。

師傅卻似乎並不大熟，連連說著「不清楚」、「不知道」，我也只好打住話頭，乖乖坐定，到了旅館，早早歇下，明日的時光在夢里預演，留下無盡的遐想和震顫。

早餐在就近的壹家面館，龍須細面配清白面湯，佐著雪菜肉絲澆頭，放些蔥花與生薑，道地蘇式風味，幾口吃罷，便往拙政園趕。

作為聲名在外的古典園林，拙政園的大門卻有著古樸的低調，烏色的屋檐傾斜而下，掩著一扇圓形墨黑門扉。推開，一方池塘入眼，靠右一座臨水的臺閣，面風而敞，背山獨立，正中的屋子放著幾案一張，圈椅若幹，向右是書房，高低的書架上散擺著書本、字畫，間或假山、松針，一派雅潔，往左是聽水小榭，懷想古人在此對月唱和，把酒而歌，任意人生，莫過於是。

前行，向著更深的樹蔭處。一處九曲十八彎的迴廊圈住一汪池水，迴廊上，紅色的立柱有著時光的斑駁，隨著池塘的形狀而錯落高低。走在迴廊上，空心的路面有著通透的脆聲，忍不住重重踏了幾下，池水卻彷彿晃動起來，忙停住了。目光慌亂，掠過白色的墻面，雕花的漏窗透出那邊的風景：

天井的一顆芭蕉將陽光切成明暗兩色，

從上往下，葉面由淡入深，

寒鴉兩只，間或落地啄食，

自然無礙。

移步換景，隔景成趣，

假山、樹木、白墻之隔，漏窗、池水之透，

將這不大的一園，

造出「山重水復」的別有洞天。

向上，往綠蔭蔥蘢里走去。一陣絲竹聲中，咿呀的崑曲聲若有若無，我忙走了幾步，見烏瓦白墻搭建的戲臺上，正演著《牡丹亭》中「遊園驚夢」一節。美麗而爛漫的杜麗娘在大好春光中感受到生的愉悅，夢中的歡愛讓她狂喜，也讓她沈睡。

山重水復之間，山水回環往織，

一步一天地，一處一世界。

再往前的一方木門外，

便是現實的車水馬龍，

此起彼伏的叫賣，

來來往往的車輛，

甚至密密麻麻的紀念品攤販，

如重重的一錘擊垮了剛才的詩意情思。原來出塵別境也是在鬧攘人世。

走過，寒山寺外虎丘山

第二日往虎丘山上去。一大早細雨蒙蒙而下，似斷線的珠子般掩了人的視線，有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的意味。

入山的道路已被拓成寬闊的石板路面，次第的階梯向上，在翠色中或隱或現。兩旁的雜食鋪子，老闆閑閑地招攬著遊客，有則固好，無也淡然。

路上遇著一口井，名為「憨憨泉」，清澈的池水已淌過千年，而此佳名，更有著別樣的機趣，是一個機巧的小和尚發現井水的故事，有著對善的贊賞和弱的憐憫。

再往下，便是劍池，相傳為吳王闔閭的墓穴，里有3000隻寶劍埋葬，著名的魚腸也在其中。劍池在一方斷崖之下，綠色的池水掩埋住墓穴之門，頗有些神秘，崖上的「虎丘劍池」、「風壑雲泉」分別為顏真卿和米芾所刻，平添些豪健的文人氣息。

劍池旁有瀑布往下，流動的水又剛好背對著光照，聞之有肅殺氣。

虎丘山頂，虎丘塔自然傾斜，從建造的年代起便有著西傾的兆頭，隨著時間流逝，更進一步出現沈降的勢態，如今雖屹立不倒，卻也是危塔，無法供遊人登臨了。只留下寶塔形的外觀和烏墻白壁讓人遙相觀望。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

下山，路過寒山寺，非要一觀，不過是張繼的那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撩動了心緒，非要一聽寒山寺的鐘聲。

其實現實中的寒山寺在唐時本就是個不知名的小廟，因著這名動天下的一句話，後人才建設起來，待到如今，早沒了那份悠遠淡泊，不過是世人寄託心願所在，香火倒也旺盛，只是世俗氣息過多，連著寺院的土黃墻色也顯得過於艷麗了，終是一憾。

遇見，江南，

在拙政園的亭臺樓榭，

在虎丘山的泉水古塔，

在寒山寺的鐘聲遺憾，

書中的江南，

夢中的江南，

抑或現實的江南，

在那個十月的金秋，

在腦海里慢慢老去。

·END·

轉自：style壹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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