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所謂的俠義，本質上就是明目張胆的搶劫

文/劉宏宇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1969年11月生於北京。資深編劇、實力派小說家、北京作協會員。代表作有長篇小說《往事如煙》《大秦帝國》等，劇本驚險諜戰電視連續劇《九死一生》（2014年6～7月在CCTV-8「黃金強檔」播出30集版本，以「毛穎」署名第二編劇）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再說這個「義」字——繁體寫法為「義」，上面是個「羊」字頭，下面是個「我」。

如果把「羊」字頭理解為「養」或者「美」的話，那這個字的意思就可以「卡通」地理解為「養著我」或「使我美」。

當然，這是「卡通」化的笑談。

「羊」字頭的確有「養」「使貢奉」的意思，但下面那個「我」字，應該不是今天第一人稱的意思。究竟是怎麼個意思，追溯起來，可以是另一篇文章了，不多贅述。

可以肯定的是，「義」字，有「使愉悅」「使認同」「所擁護」「所維護」的意味，用於形容具有「個性立場」的「認為」，應屬「中性詞」，加以「正面修飾」情況下，才體現「褒」「貶」，如「正義」「公益」，以「正」「公」等具有正面意味的辭彙為定語修飾；再如「意義」「主義」，「義」字前面的修飾詞，也偏中性，所以，組合起來，應該還屬「中性詞」。

由此可見，「俠義」的「義」，「義氣」的「義」，其本身，也應屬「中性」，並不含明顯的「褒義」，只不過更凸顯了「認為」的「主觀」特徵而已——「俠」那樣的「義」；基於特定、有限群體範圍的「相互認同」……

《韓非子》里有篇文章，名曰《五蠹》，批判了五種「社會蛀蟲」，分析說如果沒有這無種蛀蟲，社會會好很多，許許多多的現實矛盾和潛在危機，都不會有存在的基礎……

這五種社會蛀蟲分別是：方士、儒生、縱橫家、遊俠、盜匪。

作為「法家」傑出代表，韓非子的有些觀點，或許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失之偏頗、刻薄，但不能說「沒道理」。至少，《五蠹》這篇文章所講的「道理」，對於後世乃至今天，是「有道理」甚至「大有道理」的！

不論其他，單說「遊俠」——舉著「義」字大旗，乾的未必都是「正義」之事。因為擁有特別的能力、資源，「俠」們即便抱著匡扶正義、解救危困、懲治邪佞的良好目的，也畢竟還是以「反社會」的姿態和手段為主流，不僅他們自身很容易滑入徹底的「反社會」，更糟的是，會給他們「義舉」的受益者，形成現實的「教唆」。

這種以「反社會」形態出現、興盛、被推崇的「俠義」現象，歷史上看，大多發生在社會動蕩、公信力衰敗的時代。就以開篇所舉的那些人物來看——荊軻、大鐵鎚（更是刺客，而非「俠客」），都出現在改朝換代的動蕩時期；蕭峰雖為虛構，且身處時代確無巨大動蕩，可人物本身卻擔負了尖銳、難以調和的的民族矛盾；郭靖、黃蓉、郭襄（其實是一家子）也可以認為是改朝換代的產物；紅袖、展昭、白玉堂、魯智深、武松、梁紅玉這些所處的時代，頗多荒唐；外國的佐羅，是典型的殖民時代的遊俠；民國的王亞樵……民國怎麼個樣子，不多說了，大家都懂的。

總之，可以大體上說，「俠」「義」「俠義」這樣的東東，不屬於健康、成熟的社會；這些東東本身，也並沒有「孩子們」以為的那麼美好。

或許有人會說：不管怎麼，俠客總體還是有好的一面的吧，還是「有益」的吧。

沒錯。俠客、義俠，之所以被後世傳頌，肯定還是做過些好事的。但即便是做好事，他們所採取或說更習慣採取的方式，在一個成熟穩定的社會中，也還是不可取的！

舉兩個例子——

一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射鵰英雄」郭靖。

郭靖倒是沒什麼啦，他老丈人黃藥師（也算是大大「武俠」吧）就實在有些「混賬」。《射鵰英雄傳》最後，郭靖等聞聽蒙古大舉進犯門戶重鎮襄陽，決心親赴其地、保家衛國。這本是「俠義」的「正途」，可臨行時，老丈人黃藥師囑咐說：到了地方，守城軍官聽了變罷，不聽，一掌劈了……天哪！守城軍官，怎麼也是個朝廷命官吧！你一介平民咋能說「劈了」就「劈了」呢？！換做普通人，別說做、說，就是想也怕是不敢去想吧！為什麼？因為他們沒有把人「一掌劈了」的能力！於是，他們會想：如果我也有那能耐，就也可以……這怎麼能行呢？人人都這樣想，這樣試圖去做，會是一個好的結果么？

再說個國外的，也是很多人熟悉和喜愛的，佐羅。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引入我國的那部叫做《佐羅》的電影，影響了不止一代人。

熟悉那個電影的，可能會記得這樣一個場景——萬惡的維爾塔橫徵暴斂、勞民傷財，抓捕大批青壯去開礦，致使很多家庭受困；蒙面扮作「佐羅」的遊俠提亞哥，出現在富貴人等聚集的宗教儀式上，先是二話不說搞掉了主持儀式的神職人員（這至少也是對宗教活動不夠尊重吧），然後自己走上神壇，告訴驚訝的眾人，此來是要為受難的百姓募捐，相信大家一定會慷慨解囊……說到「慷慨解囊」時，他拔劍了，在神壇上拔出之前一直未曾拔出的殺人劍！頓時，滿場殺氣！不用再說什麼了，陰森森、明晃晃的殺人利器，已經替這個「俠」說話了！誰也不想當第一個「喂劍」的眾人，哆哆嗦嗦掏錢、解首飾……

這不就是搶劫嗎？！以武力相要挾的搶劫！！

當然，「佐羅」並沒傷害慷慨解囊的人們。最後，他用那把劍，殺了萬惡的維爾塔，然後一溜煙走人了，留下一個沒有行政長官的偌大地區……這地方的人們，會因為他的「俠義之舉」從此獲得「解放」嗎？大大的問號！沒有地方長官的地方，會不會自生變亂？大大的問號！新來的地方長官，會比維爾塔好些嗎？還是更不如？長長的省略號……

不消再多說，只要把上面這兩例多琢磨琢磨，細思考思考，就不難明白本文標題的意味了——當心「俠義」！

「俠義」無論「產出」過多少以及怎樣的美好、輝煌，其本質，都是「反社會」的。

這種「反社會」本質的「俠義」，只是社會在不成熟不穩定的時候，聊以激發改變的曇花一現的微瀾。

就像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曾一度喜歡的玩具，不能說「不美」，但如果總是要去咀嚼、摩挲，總也不捨得放去儲藏間，實在是會拖累真正的「長大」。

再要是那玩具帶著什麼隱患，還更會給「長不大」的我們，添出多餘的、本可以避免的毛病來！

再要是這毛病挺嚴重，甚至治不好，就是大大的問題了！

（「俠義」無論產出過多少以及怎樣的美好、輝煌，其本質，都是反社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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