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讀書人假讀書

大約三十年前吧，我發現過一種國外名著簡介的書，每本名著，用不到一千字介紹一下，能不能講清楚，天才知道。但這書一度很受青年學子們的歡迎，好多孩子，都會買一本，隨時翻翻。跟人聊天，提到某某大文豪，他也能跟著說兩句，好像真的看過原著一樣。逐漸的，這樣的簡介，泛濫成災，哪個學科，都會有類似的簡介。當時看到這情形，驀然想起魯迅說過，中國有《四庫全書總目》這樣的書，如果你沒有功夫看書的話，看看總目，就可以蒙人了，假裝讀了好些書。這本總目，後來我還真的買了。後來面試考博士的考生，提到哪本經典，總會有人回答說讀過，再細問下去，就說僅僅是翻過。我說，翻過和讀過，是什麼區別呢？事實上，這些人多半是看了外國古典社會科學名著簡介之類的東西，跑這裡來蒙考官來了。

時代在前進，看了簡介的人們，還能用眼睛勞神讀幾行字。然而，現在的青年學子們（也有步入中年的人），已經不耐煩看帶字的東西了，哪怕簡介，也懶得看，他們聽書。

聽書不是什麼新鮮事兒，自古我們的國人，就有這個傳統。說書的，自打唐末五代開始，就是一個行當了。五代的一個著名武將史肈基，聽人說韓信，不由得大怒，說你當著我說韓信，當著韓信是不是就會說我呀？拿下！當然，絕大多數聽說書的人，不會這樣專橫。說書是一種藝術，聽書是種享受。但是，我們現今的聽書人，跟過去的人不是一回事。他們要聽的，是好些嚴肅的人文社科的著作。聽書，也不是通篇聽下來，僅僅聽個介紹。聽完介紹，也不會去看原著，聽過也就算了。比起原著的作者，這些聽書的人，更崇拜的是這些介紹書的人，因為恰是因為他們的存在，讓聽書人在熟人面前，可以吹吹牛，假裝博學了。

當然，我承認，即使是這樣的人，連名著的簡介都懶得翻看，卻喜歡冒充博覽群書，也比那些對讀書完全無感，只會談股票，麻將和女人之輩強幾分。至少，人家還多少有點對知識的愛好。知道讀書多了，可以當做資本來吹吹牛。

只是，我不解的是，這樣的人，其實多半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一般來說，過得還不錯，對自己的偶像，也相當的大方。完全有理由，也有時間和能力，做一個正經的讀書人，但是，他們就是不做。在他們的人生中，即使在大學，讀書也只是一個噱頭，他們從未從中體會到什麼樂趣。

作為一個老師，我只能說，我們的教育實在是太失敗了。一個人從小到大，進學校十幾年，都說是讀書去了，但最終只是學會了考試，對讀書，基本上無感。為了虛榮，選擇了聽書裝門面。這門面，又有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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