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側》同人之來自過去的夢

人人都羨慕帝王家，皇子再不濟也能做個王爺，如果運氣好當上了太子，整個國家都會是你的。而對林修逸來說，在他人看來的風光無限付出的代價太高了。沒人知道一國之尊的滋味是怎樣的，他們這些離那個位置最近的皇子們也只能體會到九牛一毛，然而就算是九牛一毛也能讓骨肉至親反目成仇。背負的東西太多，自己也無法做到狠下心忘記一切，如影隨形的夢境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過去的種種。

林修逸不知道是第幾次夢見他們了。拜箭上的毒藥所賜，除了會在白日里恍惚的時候出現幻覺，在夜裡也會不停地夢見許多。雖然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夢這個東西，顯然不是每次都能如自己所願。而對林修逸來說，也許做到一半醒來才是最好的答案……

護麟書院座落在京城一隅，除了教授一般的四書五經之外，也有「六藝」和武功可以選修。不過住在附近的人們還是覺得這間書院稍微嘈雜了些。練武少不了大聲吆喝，兩兩拆招之時吃痛出聲也在所難免。更何況書院裡面都是些乳臭未乾的初生牛犢，聖人的經典自然是壓不住被習武激發的野性。書院學生們的「惡名」自然是聲名遠播，就算是跑到京城裡搞點什麼惡作劇，也會有人將他們認出來。

「護麟」的名字其實是來自於「護林」，「林」則是皇家的名諱。與其說是避諱，倒不如說是掩人耳目。這裡的學生其實都是日後皇家護衛的人選，這個光榮的資格也是代代相傳。「護麟」的另一層含義也是希望他們能夠成為保護皇家平安的神獸。在新入學的一屆學生當中，墨家的兄妹倆墨染和墨祤因為本家的資格最老，理所應當地成為了孩子王。而孩子王的「職責」其實也就是帶頭搗搗亂以及事後背鍋而已。由於礙著大人的情面，老師們也不可能真的下狠手去管教，這一屆的學生們雖然讓大人們頭疼不已，但是功課和武藝方面倒是比其他學生好上許多。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一位插班學生的到來而改變了。如果現在再讓這名學生選擇的話，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林修逸是當今聖上第三子，後宮的腥風血雨讓他早早地開始成熟起來，也讓他養成了略微有些沉悶的性格。按照規定，皇子是允許有一支自己的護衛的，雖然為了防止皇子造反，護衛的數量不多。但是他們也是皇子們的得力助手和朋友，所以皇子們也有一定的選擇權。護衛的人選，自然就是在這護麟書院里挑。林修逸到了出閣讀書的年紀，他知道了護衛可以自己挑選後就打算去護麟書院讀書順便挑人。消息傳到聖上的耳中之後，居然破天荒地同意了。也許是林修逸並不是嫡子，想讓他多了解了解皇宮外面的世界吧。

書院的老師語焉不詳地告訴大家將會有一位插班的學生將來到和墨染墨祤的班上。其實稍微想想就會知道這個時候插班進來的含義究竟為何，不過一群小孩子哪知道這些。對他們來說，枯燥的學習練功和家人不停地向他們灌輸的「榮耀」「使命」已經讓他們不堪重負，插班生的到來算是唯一的一點點樂趣了。

不過當那位學生真的站在大家面前時，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掉了一半——長著一副清秀的面容卻掛上了一副半死不活的臉，微微抽動的嘴角讓人不知道是在冷笑還是不屑。明明是雲淡風輕的口吻，但實際的內容卻讓人哭笑不得——他說他叫一休。

「一休？這不是倭國那個和尚的名字么？」倭國人來到中原學習是也帶來了他們的故事，活躍在小朋友喜歡的寓言故事裡的一休卻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和眼前這位大相徑庭。

雖然小朋友們對於大人的勾心鬥角或許也只了解一些皮毛，不過這不影響他們自己建立自己的等級制度。對於這個新來的古怪學生，原本大家商議好的歡迎活動變成了要給他一點厲害瞧瞧。

墨染和墨祤身為孩子們的「老大」，自然是這場「課外活動」的發起者。墨染和墨祤假借帶一休同學參觀書院的名義把他帶到後山，沉迷於連環畫的墨染還特意以口哨為號。隨著哨聲大作，前後左右各殺出一彪「人馬」，將一休團團圍住。人群當中閃出一員「大將」，自然就是墨染了。然而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休依然還是一副死人臉，一句話也不說。就算是墨染把他知道的連環畫中所有叫陣的方法都試過一遍，一休還是像個木頭一樣。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再這樣下去，墨染覺得自己這個老大的位置都不好意思在坐下去了。於是他一個大步向前，揮拳就朝一休臉上打去。

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一休居然也是練過武的。然而就算是像他們這樣很小就開始練武的人，一套基本功還是得練個三五年。所以大家的招式來來回回也就是黑虎掏心神龍擺尾這幾式，幾個回合之後感覺兩人不像是在打架，更像是在複習白天上課的內容。

將一休圍住的同學們也不知到從哪裡變出了零食邊吃邊看，更有好事者開起了盤口。大家也紛紛開始起鬨，眼看這出鬧劇已經快要演不下去了。

墨染心一橫，突然緊緊抱住了一休，然後腳下一別，兩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後一個鯉魚翻身就騎在了一休的身上。沒想到一休以退為進，把墨染扯進自己懷裡就勢一滾，兩人隨即扭打在一起。

事到如今，兩人才回到了小孩的打架模式，雖然略顯狼狽，但是把對方壓到認輸才更符合孩子的美學。看熱鬧的同學反而一改之前的看熱鬧模式，圍成了一個圈開始加油鼓勁。

一開始大家都是一邊倒地支持墨染，但是一休每次被壓在下面時，面對墨染 的「服不服」都只是用了搖搖頭，然後抓住機會重回上位。漸漸的，支持者們也分成了兩派，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引來了書院的老師。

這次老師的批評不知為何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原來老師只是詢問一下事情經過，然後宣布對犯事者的懲罰就完了。但是這一次老師卻像吃錯了葯一樣鑽起了牛角尖，開始詢問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你們才第一天見面就私自鬥毆，其中一定是有人故意挑釁！我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承擔起這個責任，免得事情鬧大不好收場。我再說一遍，此次鬥毆性質非常惡劣，還是趕快站出來的好。」

對於墨染和墨祤來說，以前主動承認錯誤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不過最多也就是抄幾篇文章或者扎半個時辰的馬步。但是這次老師顯得格外生氣，他們也不敢想像到底會有什麼樣的懲罰在等著他們。

就在墨染和墨祤面面相覷時，一休開口說話了。

「是我找他們打架的，因為他們……取笑我的名字」

「所言屬實？真的是你挑釁的他們？」

「是，全是我一人所為，我甘願受罰。」

就當墨染和墨祤滿腹疑問時，老師卻突然表示此事已經解決了。不僅如此，他的臉上還出現了一絲笑意，滿面春風地出門去了。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正當尷尬的氣氛將要再次上演時，一休把剛才散落一地的零食歸攏一處，放在墨染和墨祤面前。

在食物面前人類往往會變得誠實，更何況是一番折騰之後的孩子。拿起零食大嚼之時，墨染對一休的態度也變了樣。

「我說啊，你為啥老是不說話呢？剛才和老師還說得好好的呀。」

一陣沉默過後，一休終於開口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同齡的人，今天是第一次見。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

這個勁爆的消息讓墨染和墨祤都不敢相信，在驚訝的同時也產生了愧疚——一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沒說，一副死相也是同樣的原因。

但是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在墨染二人的心裡懸而未決：「你為什麼要說是自己挑釁的呢？明明是我們倆找你打架的啊。」

「因為他們不會懲罰我的，如果我說是你們挑釁的，有可能你們就再也不能在這裡上學了。」

「有這麼嚴重么，你難道比我們墨家還厲害？」

「你還記得來這裡的人真正的使命嗎？」

這下墨染和墨祤才終於明白，也明白了老師的那些異常舉動的真意。難怪剛才老師還會對著一休笑，明顯就是在試探他有沒有代人受過的氣魄。

墨染和墨祤想明白過後趕緊跪下：「不知是皇子大駕光臨，臣罪該萬死。」

一休扶起了他們：「不必多禮。我叫修逸，在這裡我就是一休。」

墨染覺得如今的狀況比剛才老師訓話的時候還要緊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什麼話。就算是沒有被砍頭，被趕出學校該怎麼向家裡交待啊。

想到這裡，墨染隨即又跪了下來：「今天之事乃我一人所為，請一休大人放過我妹妹。」

不過這次墨染從一休扶他起來的手中感到了一股力量，抬頭再看時，沒有表情的臉上除了開始各種抽動以外，眼中還寫滿了盼望。

「我從知道自己可以挑選護衛的時候就想著自己親自來挑選，但是這也是我小小的任性。我想要的不只是護衛，我更希望他們能是我的朋友。沒想到遇見你們的第一天就經歷了這麼多事，我想和你們成為朋友，想你們教給我更多的我不知道的事。可以嗎？」

突如其來的一長串話讓兄妹倆有點不太適應，不過面前的這個人能替自受罰，在他們的理解里這就已經可以成為哥們了。想到這裡，再加上家裡從小的教育。墨染覺得自己熱血上涌，代代相傳的使命這麼快就要開始了，而且還和自己是同齡人。

說到小孩之間的契約自然就是拉鉤了，於是墨家的這兩個小護衛在其中一個人還不會拉鉤的拉鉤儀式上正式認主了。以後的生活可不簡單，不光要陪著一休到處玩，還得教他正確的情感表達方式。漸漸的，一休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也能和班上的孩子們打成一片了。

要是永遠能這樣下去就好了……

每一次的夢境從這裡開始就會染上紅色。不僅僅是被血染成紅色，而是這個世界本身也變成了紅色。林修逸看到了他的同學們倒在了血泊中，墨染和墨祤的身影卻看不清楚，一會是小孩子的模樣，一會是為了保護他死去時的模樣。墨祤突然像幻影一樣四處飄蕩，最後來到了他的面前，微笑著對他說：「一起來玩吧……」

天空已經隱隱泛白，短暫的失神過後，林修逸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水裡一樣——冷汗已經打濕了全身。枕頭和被子也是不見了蹤影，自己更是差一點點就要掉下床去。

手中緊緊握著一方黑色的錦帕，這是墨祤送給他的信物，自從墨祤去世以後，他就習慣用這張錦帕覆面。周圍的人都說三皇子整天笑眯眯的，其實也是這塊錦帕的原因。

「因為你是皇子，所以肯定也有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的情況。這種時候就用這塊錦帕把臉遮住吧，但是要答應我，取下它之後一定要笑出來。我還是覺得你笑起來最好看，笑可是我和哥哥教你學會的，你要是一直都不用不是太浪費了嗎？」

蒙上錦帕後，墨祤說這段話的樣子彷彿就在眼前。自己又怎麼會想到如今兩人只能以這種方式見面。通往皇位的路何其兇險，但自己根本就沒有興趣。然而自己的兄弟們有些卻完全變了樣，還是個小孩子的七弟已經變成了毒蛇心腸，如今也只有大哥和五弟與自己最為親近了。有些時候自己也在想，到底堅持下來的理由是什麼呢？

或許就是為了一個所有人、包括自己也能展露笑容的國家吧。要是自己以後的日子終日悶悶不樂的話，自己也許就沒臉見墨染和墨祤了。或許夜晚還很長，來自遙遠過去的夢境還會經常出現，不過總有一天會迎來黎明，夢境中的血紅也會回歸本來的色彩。

手上的錦帕似乎被什麼人握緊，林修逸好像感覺到了墨染和墨祤傳來的溫度。陽光開始透過雲層灑下，抽動了幾次嘴角，調整到了合適的角度——就像多年前他們教給我的那樣。

接下來，就是輪到林修逸戰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