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帶女友回家被嫌家窮，無心的話卻逼七旬老父上吊自殺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請叫我涼兮 | 禁止轉載

「王老漢死了！」正在午歇的老爸接完了電話，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委實讓我們這些正在煮茶拉家常，沐浴日光浴的閑人們吃了一個大驚。

「哪個王老漢？」老娘和我幾乎是一起問出來的。

「還能有誰，就是你姑媽家的那個小叔子啊！」

怎麼會！王老漢那樣一個精神的人！

王老漢是我姑媽夫家的叔伯兄弟，也算的上是我老娘一個不怎麼親的本家。按照輩分我得喊他一聲舅舅，或者依著我表哥喊他二爹。

但是我似乎從來沒正兒八經地當面尊他一聲長輩的稱呼，一來我常年不在家，同他見面的機緣實在太少；二來我想起他那個頗有些來歷的小名兒，總覺得他與我那些神情肅穆的叔伯們的莊重形象實在是差之甚大。

王老漢的小名兒叫做撿狗子。

偶然聽老輩兒們說起，王老漢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產，孩子落地時幾乎已經咽了氣。那個年代是個窮得請不起醫生產婆的時代，他爹只好將他赤裸裸攤在一把破簸箕里，準備到山上隨便挖個坑埋了了事。誰成想還沒來得及抬腳，他竟然又奇蹟般地活了過來，洪亮的啼哭聲劃破了小村莊渾厚的夜空。

他爹看著懷中死而復生的兒子喜極而泣道，「這他娘的是撿回了一條狗命啊！」於是，王老漢從此就得了這個頗有紀念意味的名字。

王老漢撿回了這條命又多活了一個甲子，從老輩們口裡的撿狗子變成了小輩兒們稱呼的王老漢，怎麼就在這十月的小陽春里突然斷了自己的老命呢？

「據說是自己拿褲腰帶吊了脖子，也不知道他幹嗎非要尋死。」老爸長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冷茶一口口呷著，晴好的日頭在他額上深深的溝壑里落了些晶亮的光線，整個臉頰都被這縈繞的艷陽填充得飽滿圓潤起來。

「是啊！平時這王老漢也是個精壯的老頭。六十好幾的人了，還能上山打柴，下田除草什麼的，常年冬天都單衣薄褲地在雪地里來來去去。身體比起現在一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也差不了多少啊，肯定不是生病的緣故！」老媽拿著剛從地里割回來的香菜一根根仔細挑著，一邊有模有樣地分析這樁莫名其妙的自殺案。

「那他的兒子該在家吧？不然死在家裡都沒人發現啊！」

「據說他兒子回家了才起身回城裡呢。這回可苦了這小夥子喲，還破天荒地帶了個女朋友回來了呢！按說這是王老漢期盼已久的大喜事啊，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尋了短見，真是越分析越不大合情理咧。」下田回來正在我家歇腳的隔壁嬸子也參加了討論陣營。

「難道是謀殺？」我瞪著大眼睛故意抬高了腔調，一來有些嘩眾取寵的成分；二來我也確實心中有這個懷疑，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平時無病無災的，又恰逢大齡兒子的姻緣終於千年鐵樹開了花兒，這樣的大喜事，怎麼著也沒理由，選現在這個時候勒脖子上吊啊！

「一個普通農村的孤老漢，既沒有多少錢財招別人覬覦，王老漢性子也和氣憨厚，與鄉里鄰居們也沒有什麼矛盾過節，誰會想著去謀殺他呢。這人啊！生也有緣由，活著也有緣由，唯獨這死，可以什麼理由都沒有！」老爸在一旁慢悠悠道出這頗有哲理意味的一番話來！

老爸的話倒真真提醒了我，猶記得以前草草翻過幾頁泛黃的破皮書。

書上某位文化大家說了一個道理讓我如今還記憶猶新，我這糊塗腦袋誠然是記不住原話。

但記得大致意思就是說，一個人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是需要一股子莫大的空前絕後的勇氣來支使的。並非像我們看到的影視劇里常演的，說死就死，一口老血噴出來就死了，朝著自己捅一刀就閉眼了，幾片安眠藥一吞下去就完事了。

這完全是在扯犢子騙三歲小孩兒呢，誰能自己在家閑得無聊，說死就立即去死了呢，這總歸來說，確實是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緣故的。

於是，我百分之兩百地確信，王老漢之死確實大有蹊蹺，蹊蹺得讓我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於是我戴上了老娘的破草帽，拄了個打狗棍兒就屁顛顛兒當起了福爾摩斯（由於王老漢與我家隔著幾十里山路，沒辦法親臨案發現場，委實忒遺憾），只好去村頭的姑媽家去細問一下情況。

姑媽一家都去了王老漢家幫忙料理後事，留下我獨自在家守屋的姑爹正哭兮兮悼念著亡弟。我悶著聲兒默默踱過去遞上一塊白手帕，姑爹倒不客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全抹在那可憐的白汪汪絲帕上面，疼得我小心臟顫了一大顫。

「大侄女兒啊，你不曉得我那可憐的兄弟！自從去年沒了老伴兒，這精神頭兒是一天不如一天。到如今，竟然一聲不吭就甩手走了，哎！」

我知道，此刻對於我那正愁無人傾訴的姑爹來講，我就是他打開話匣子的一把金鑰匙，且還不用我自個兒動嘴，不過想想我此行的目的，對於當他一回知心聽眾這回事，我倒是樂意地受了。

「王老漢，哦不……我那二舅舅的老伴兒是怎麼沒的呢？」

「哎，都是病啊，得了肺癌。沒錢去醫院，等實在忍不住了去檢查，一查出來就是晚期，就這麼活生生給看著她疼死了。你說，我那兄弟能不傷心么？」我提起步子再次地朝他挪了一挪，為了我那白手帕不再遭殃，索性把桌上那一整捲紙巾給他抱了過來。

「大侄女你說，我那兄弟嫂子相伴了大半輩子。這突然就沒了伴兒，留下他一個孤苦伶仃地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半山腰裡，半個人影兒都看不到。」

「我二舅家沒有左右鄰舍嗎？那地方真有這般可怖？」

「那鳥不拉屎的大山溝里，能搬走的都遷走了，年輕的都外出謀生了，老一輩的差不多都死光了。大半座山啊，如今就剩他一個孤鬼，哪還有人煙哦。」姑爹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

那個地方，也曾是他做夢都想逃離的，如今他有幸走出了大山溝溝（雖然這所謂的「走出」，也就只是往山下挪了一挪）。而他那唯一的親兄弟，卻依然日日夜夜困在這魔障里，苦苦為了生計掙扎。

「那那那……他不是還有個兒子么？兒子可以陪著他啊！」看見姑爹那滿臉的鼻涕眼淚，我亦不由得悲從中來啊……

「兒子？兒子要外出打工啊，要掙錢娶媳婦兒過生活！不能陪著他老爹窩在這老高山溝溝里等死。兒子再怎麼好，可這一年上頭的，為了生計，怕是難得在家待上一個星期的時間啊！」

「他兒子這次回來不就帶了個女朋友嘛，千年的老鐵樹也開了桃花，按說這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咧！」我實在是不大忍心再次惹起姑爹那滿肚子的苦水，但是鑒於我福爾摩斯的本分，非得把這樁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才罷休。還是忍痛再揭一次人家的傷口吧。

「這不說媳婦兒還好，說了媳婦兒一進門吧，看看那暗無天日的大山，那盤根錯節的羊腸險路，那破得遮不了風擋不住雨的房子，人家姑娘的臉色就跟暴雨前夕的天老爺一樣黑咧！我那兄弟心裡怎麼好受。」

看著我姑爹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平時一個粗老爺們兒，而今日卻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嚎啕大哭，這果然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兄弟之情啊。我被他嚎得頗有些經受不住，畢竟看著人家這悲極的模樣，而我又是那種忒笨嘴拙舌忒不會安慰人家的主兒，想說句什麼來著，但委實有點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於是我磨磨唧唧揣摩了半天，終於揣著一顆惴惴的心對他說：「姑爹你可別傷心啦，這舅舅活著這麼苦楚，還真不如早死早超生呢。你可往開想些，他這是早登極樂早享福吶！」話一出口我就悔了，瞧我這張欠抽的嘴喲！

姑爹陡然停下了嗓子不再嚎了，拿起桌上的紙巾一陣猛擦臉上縱橫交錯的眼淚鼻涕。我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看這架勢，他會不會拿鞋底板抽我啊！

看來這當知心娃娃還真不是好當的。

「其實侄女你說得也不錯。我兄弟那樣的狀況，誠然是死了比活著的要好。想想他以前，多麼精神的一個人啊。但是這樣的環境里，這樣孤寂地困在大山裡，活生生把好人磨成了病秧子！」

說實話就我姑爹那讓人著急的悟性，這竅也開得著實太快了些，弄得我緊張兮兮的腦袋差點又掉了鏈子，看來這猛病還需猛葯醫啊。不管怎樣，我這以毒攻毒的法子還真是奏了效。

替我姑爹擦乾了眼淚，抹好了鼻涕。我也要拖著打狗棍兒拍拍屁股回家了，這次的福爾摩斯之行到此結束，王老漢自殺案的緣由也基本明了，但是這真相也未免太讓人心酸啊！

空巢老人的寂寞和清苦才真真是殺死王老漢的利器，

但是支使這個利器的兇手究竟是誰呢？是永遠巍峨靜默的高山嗎？它太荒涼太無情，遮住了王老漢頭上的三尺天空，擋住了山外絢麗明媚的陽光。

是那險峻交錯的羊腸小路嗎？它太狹隘太腐舊，阻礙了王老漢踏向山外，追逐幸福的腳步，閉塞了外面世界的風涌雲動，讓這萬年如一的山溝溝與外界徹底脫軌。

還是他那只能謀求生存，未盡孝道，未贍養老父的兒子？亦或是那些為了生活早早出山外出打工的鄉里鄰居？

還是他因癌症去世，丟下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的老伴兒。

或者是他自己，耐不住這高山清寂的晚年生活，而早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時候學過幾句孔老夫子的（《禮運大同篇》）裡面有句話咋說來著，我默默猛戳手機問度娘，終於度出了那句話：「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得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看來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們都想到了這層道理，但是現在的這些王老漢們清苦寂寥的晚年，卻依然無處安放。

不曉得是古人的思想太超前，還是現代的我們悟性有些讓人捉急呢！

但是總歸，還活著的那些王老漢們，還是要抱著美好默默地向前走，畢竟，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原題:《空巢》，作者：請叫我涼兮。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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