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在黑夜裡摸索的盲

最新 05-24

我

像黑夜

像在黑夜裡摸索的盲

我像白晝

像白晝里失明的雙手

試圖摸索空氣中那絲溫暖而熟悉的氣息

或佇立或蹣跚

你知道失明的感覺嗎？坐在我面前的林木子問我。

我嘗試過閉著眼睛去走路，感覺總要摔倒一樣，沒有安全感和穩定感。我如實的回答她。

林木子腦子裡長了一個瘤，壓迫了視覺神經，沒做手術前，每天都會有幾個小時陷入黑暗裡。

她向我仔細的描述：在眼前的一切，不能說是一片黑暗，就好像在你眼前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從上面往下看，只是朦朦朧朧，似見非見。視力正常的時候，當我們閉著眼睛看像太陽，或白天光線足的時候，閉起眼睛都是有光的感受的，我現在這種並不是光的感受，更多的是「神」的感受，或者說是一種對自己曾經的認知的另外一種感知。

你在我面前說話，我會自然把臉轉過去對著你說話的方向，但我並不是看到了什麼，這只是感知。

林木子望著我，我知道，我在她的眼裡依然是模糊的。手術過後，撿回一條命，可是代價依然沉重，她的視力在衰退，最終會走向失明。

回到上面的問題，其實這黑與我們普通意義上的黑不是一種感覺，更傾向於灰濛濛的，霧蒙蒙的，好像眼前是一片濃霧，卻怎麼也揮散不去。又覺得有很多光暈在閃爍，但我知道那並不是光，如流水，如秋風，只是有東西在流轉而已，你是不清楚具體是一種什麼狀態的，無法描述，身處其中卻不知其詳。

有很多人覺得，盲人睜開眼睛和閉上眼睛是沒有區別的，不過她告訴我，睜眼和閉眼是絕然不同的兩種感受，不從光的角度，眼皮撩起來，是「神」在感受，閉上眼是我在感受。所以有「閉目養神」！但有些閉目養神方法是錯的，可能沒有感受過的人不會知道，你眼皮閉起來，其實還是在「睜著眼睛，閉上眼帘以後，裡面還有一層白色的，需要你放下，放下了這層，才能真的進入閉目養神的階段。

說這個閉目養神是為了說明一個問題，我現在閉著眼，也是能「看」到東西的，只有將裡面那一層也閉起來，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黑，但又好像還不是黑。

呵呵！反正我是有點糊塗了。你們糊塗了沒有。

望著林木子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我的內心卻是無法平靜的，一個先天性失明的人要比後天性失明的人更能接受生活在黑暗裡。因為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比曾經擁有過的更容易釋懷。

我殘忍的問她，視覺逐漸消退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她說感覺就是恨不得不要睡覺的再看這個世界多一點。再多看一眼雨水，樹葉，陽光，藍天白雲，河流山川，所有陌生人，還有家人。

這種多看一眼的渴望又是充斥著巨大的恐懼感與逃避感的。知道自己慢慢會看不見的人是不會相信「幸福不是從眼睛看的，內心看的才是真幸福」這種話的。

就這樣，沒有奇蹟的她真的慢慢看不見了，先是相機無法對焦的模糊，然後是世界變成一湖虛無的影子，某天醒來她看到永恆的黑暗。

她說之前她每次睡覺前都祈禱可以做夢，因為後天失明是可以在夢裡「看見」的，期盼看見親人，看見自己喜歡的人…而後來她就害怕做夢，又期待又害怕，害怕醒後那一大片黑暗的失落。

世界在大部分的人眼中都應該是色彩紛呈的，但人群中總會有先天或後天失明的人。也許你會感嘆命運的不公，但視覺的衰弱，卻會讓其他四官敏感，能聆聽到正常人不能察覺的另一種聲音。

林木子，祝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