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株藥草得巨富，城中乞丐無故消失，竟被拿去做了養料（故事）

亂條猶未變初黃，倚得東風勢便狂。解把飛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且說鄰縣有一名醫，姓梁名華，家中祖輩皆是懸壺濟世的游醫，頗得當地百姓愛戴。偏偏到了梁華這代，雖習得了父親的妙手回春，這醫者仁心卻無半點繼承。倒是也不貪杯中之物，不喜煙花柳巷，唯獨愛那黃白金銀。常常自詡醫術高超，但凡要請他瞧病的，先交幾錠白銀，再說有何病何痛。要得其醫治，不被狠狠的壓榨一番，怕是好不了的。

是以，縣中百姓，雖知其有天大的本事，輕易也是不敢請他的，只怕病沒瞧著，家底先讓此人給掏空咯。而富戶商賈，卻不在乎這點錢財，更將此做為臉上貼光的事兒，誰家有人病了，能請的起梁神醫，莫不是巨大的榮耀。

這日，梁華並無診約，正躲於地窖躺在黃金所鑄的大床上歇息，忽聽得頭頂三聲鈴響，便立馬雙眼大睜，放出精光。這仍是自己與下人約定的暗號，若遇著拿不出真金白銀請自己，卻又願用奇珍異寶交換的，才連搖三聲銅鈴，喚自己去估價。

梁華急匆匆鎖好庫門，整了整衣冠，裝出一副人模狗樣朝會客廳走去。待走近一看，不過一個穿著破爛衣物，畏手畏腳四下張望的小乞丐。梁華正欲呵斥不長眼的狗東西，擾了自己清夢時，卻瞧見自家傭人拚命對自己使眼色。

這廝平日里鬼精的很，跟在自己身邊做了十來年學徒，醫術不見長進，倒是把自己這一身的玲瓏心思盡數學去。梁華猜想這其中定是有出人意料之事，便不動聲色的端起茶壺，細口細口品著香茶。

底下坐著之人，見梁華半天不出聲，急的抓耳撓腮，到底是年輕氣盛，走到梁華跟前，俯身拜了一拜，再從袖中掏出一物，雙手舉著遞給梁華，說這株草藥仍是自己無意間在山中採得，見著當時有隻受傷的猴子只咬碎幾片葉子，將其汁水殘渣一併按在傷口，不過片刻，便已結痂。便從猴子手中奪了此草，雖不知出處，想著有如此功效，也定不會是什麼廉價之物。想以此草換神醫為家中老母瞧瞧身子。

梁華自此人將草藥遞上來後，便一句也沒有聽進他後面講的話，一雙眼睛裡面只容的下這麼一株草了。他若是沒有看錯，此草名為續命還魂草，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雖這一株看著年份未足，但正如此子所說，止血治傷也是有奇效的。倘若自己得此寶葯，怕是能賣出個天價來。

梁華雖心中波瀾起伏，卻仍是冷著面孔，拿著此葯，假裝瞧了又瞧，許久方吐出一句：「我今日興緻基濃，雖你這破草並無出奇之處，但若是能尋得百十來株，我也就發個善心，幫你出一次診罷。」

男子聽梁華竟願意為自己娘親瞧病，跪在地上，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說自己這便再去當日那山中尋葯，天黑之前，定會回來。

梁華見此男子聽自己要求更多草藥時並無吃驚之意，便猜到此草肯定不止一株，男子前腳剛走，便囑咐心腹家僕後腳跟上。又想此草太過貴重，不甚放心，自己索性也喬裝一二，循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找去。

山路怪石橫卧，梁華這般養尊處優之人，不過跟了半個時辰，便覺四肢發軟，頭重腳輕起來，遠遠的只能望見自家小僕的身影，卻怎的也拉不近距離。越跟越遠，到最後更是連個人影也見不著了，梁華氣急，轉眼瞧見路旁有個土地廟，便想著自己在背陰處坐一坐罷，等著二人回來再說。

也不知坐了多久，梁華突然覺得自己精力充沛，等的心中焦灼，便又起身，估摸著家僕離開的方向找去。山路七彎八拐，越往裡走，林木越茂盛，陰氣越重，明明皓日當空，身處山間，卻只覺潮濕冰冷。自幼便熟讀藥理的梁華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要撞大運了，此地絕對是孕育天材地寶的絕佳場所。

再往深處走一些，遠遠的便看見一處山泉邊有兩個人在打鬥，不需說，定是自己家僕人與之前那個窮小子了，梁華小心隱了身子在野草中，慢慢靠近。待走到近前，卻不知怎的，見二人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怕是拼了個兩敗俱傷。梁華正欲上前去查看二人脈息，卻見兩人的身體仿若被什麼物體拖拽，直接滑入山泉。瞬間如薄冰入水，眨眼便消失不見。而泉水旁泥土裡的藥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長起來。

看著成片的藥草開始由幼轉熟，梁華將一切瞧的真切，萬沒有想到這藥草竟如此邪性，需要用人命來培植。

又等了許久，見藥草都不再生長，四處也並無不妥後，方才輕手輕腳走近，拾起地上一根枯樹，戳了戳泉水，卻又跟普通山泉一般無二。壯著膽子拽了一株藥草出來，卻是意料之外的輕易。如此奇怪的地方，梁華可不願多來，心想不若多采幾株回去家中養植，牲畜的血肉還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如是又脫下外衣，連泥帶土，將其中成熟帶籽的藥草挖了個乾淨，期間似乎挖著個硬物，也未多想，直接塞入泥土不作理會，待一切收拾妥當，便抱著藥草屁滾尿流的飛奔而去。回到家中，天已大黑，梁華避開府內眾人，連夜在自己的寶庫中囤土造地，待將所有藥草悉數種入泥中，已聞雞鳴。累了一天一夜，梁華卻無半點疲憊，甚至腦中已在憧憬這批藥草在不久的將來，會給自己帶來何等巨富。

之後，梁華先是每日叫人買來大批牲畜，脫盡皮毛後直接一車一車送到寶庫門口。且差辦此事之人，又聾又啞，乃家中老僕，是父親從墳堆里救出來的，是以對其忠心無比。梁華令其做事，不論對錯好壞，只管聽從，從不多言。當然，想言也無從言語。

起初一段時間，禽肉畜血還是有些作用，催得草籽落入泥中，冒出些許嫩芽，卻是怎麼也不再生長。梁華又想或許這奇葯也是有脾氣的，非得人血人肉餵養方能吸收，被貪慾蒙了良心，又安排人專在夜間將城中的乞丐擄回殺死。不過三日，又見藥草長勢喜人。梁華在此期間，出手了一株已然成熟的還魂草，所得財富，竟是高出自己前半生辛苦積攢之數。

如此一來，梁華更是喪盡天良，附近幾座城池的乞丐給抓完了，便又打上了那些孤寡老人，病殘婦孺的主意。短短三年，城中老弱失了大半，百姓皆傳言定是附近出了什麼妖怪，專門夜裡出來吃人。地方官雖有察覺，但被梁華用錢財賄賂，與其狼狽為奸，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梁華胡來。

不過十年，梁華便富可敵國，連萬人之上的帝王見了他，也得尊一聲梁神醫。期間他更是娶妻生子，養育了十數個兒女，此時的梁來，卻不知，他所謂的巔峰人生，已然走到盡頭。

或許是家中那位聾啞老僕見梁華這些人殺戮過重，不知如何將梁華以活人養葯的勾當傳了出去，舉國上下無不震驚，這平日里滿嘴仁義道德的大神醫，大善人，竟然暗地裡做著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當時朝中有一清官名為夏常，最是見不得這些為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之人，聽聞梁華之事，主動請纓，將其批捕，嚴刑逼供下，果然在梁華老宅子的銀庫中，找著了那批草藥，此時它們已然擴張了數十倍，整間屋子裡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地上甚至還有剛剛宰殺，還未被拿去喂葯的屍體，入目種種，人神共憤，夏常只覺胸中怒火難平，一聲令下，一把火將這些藥草燒了個精光。

再將梁華府中妻兒，傭人，全部發配邊疆，至死方休。而梁華更是凄慘，眾人皆認為一刀砍了他的腦袋太過輕鬆，夏常便想出一計，將梁華綁在露天高台，令全朝百姓，近些年家中失了親人的，均可帶著利刃，刺其一刀，或放血，或割肉，只需留著他一口氣便可。

若是梁華失血過多，或是忍不住疼痛暈倒，夏常又令人醫治好他，然後再捆出去，讓百姓匯憤。梁華每日都似活在惡夢中一般，割肉放血之痛，痛不欲生，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別人可以給自己痛快一刀，莫要再受如此折磨。

許是老天也認為梁華應當受些懲罰，他足足被數十萬人，割了近五年，才算是油盡燈枯。這五年里，他每一天都活在懊悔當中，如若當初自己莫要如此貪心，又怎會落得現今這個田地。直至他閉眼那刻，夏常走到他跟前，掏出一塊玉佩，問他是否眼熟，告訴他這是自己兄長的貼身之物，找了十來年，沒想卻在他養草之地的泥土中發現，也是自己為何如此厭惡他的原由。

梁華滿眼驚恐，這塊玉佩是當年自己挖草藥時，泥土中所藏，他以為此乃寶玉，需用來溫養藥草，才一直埋在泥中，並未重視。誰又知道，這竟是那窮小子的東西呢？怕是當時與自家小僕打鬥時，不小心落入草中的吧。

梁華縱有千般不甘，萬般懊悔，也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原以為自己會被黑白無常抓到陰曹地府去受訓，卻又覺一陣冷風吹過，恍恍惚惚間，身子一輕，再睜開雙眼時，竟發現自己還躺在土地廟後，仍是十年前的模樣，剛剛莫非是黃梁一夢？這夢中所見所聞，卻又感同身受，他仍能體會到身體被數百利刃所割之痛。

梁華起身，望著之前二人消失的方向，長舒一口氣，轉身回了城裡。此後，他大改貪財冷漠之心，散盡家中錢財，如數贈於百姓，城中居民，無論貧窮富貴，但凡有求於他，皆一一應允，瞧病治人，再不收多一分診金，若遇困難之人，更是無償為其醫治，越發受人尊敬。直至一百零八歲，方才壽終正寢。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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