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啟功》：書畫雙絕，情深義重

昨天看了傳記電影《啟功》，感慨良多。這部電影是2015年上映的，根據啟功先生生平改編，由北京電影學院、青年電影製片廠等聯合出品。有人在豆瓣上如是評論這部電影：

這是一部中規中矩的電影，卻展現出啟功先生高山仰止的一生。

1

淡泊

啟功，字元白，也作元伯，滿族，愛新覺羅氏，是清世宗（雍正）的第五子和親王弘晝的第八代孫。然而他卻從不誇耀自己皇族後裔的貴族身份，對於收件人為「愛新覺羅.啟功」的來信，他都一律退回。他曾在文章中寫到：

「 像王、謝那樣的世家望族，也難免要經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滄桑變化，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以自己的家族為重的，就像王羲之那樣，他在署名時，從來不標榜自己是高貴的琅琊王家的後人。」

啟功被譽為中國當代著名教育家、古典文獻學家、書畫家、文物鑒定家、紅學家、詩人，國學大師。然而他說自己金石書畫都是副業，自己不過是一名普通的教師。他為北京師範大學擬定並題寫校訓「學為人師,行為世范」，這也是他一生的追求。在影片《啟功》的最後，是啟功送給即將畢業的大學生的一首詩：

入學初識門庭，畢業非同學成。

涉世或始今日，立身卻在生平。

此刻正是又一年的畢業季，願畢業生們也把這首詩放入人生的行囊。

2

堅凈

啟功先生有一方古硯，上有銘文曰：「一拳之石取其堅，一勺之水取其凈。」啟先生把自己小小的卧室兼書房命名為「堅凈居」，自號為「堅凈翁」。堅、凈可謂啟功先生一生操守的寫照。

當啟功先生書法名氣越來越大的時候，很多人都以模仿啟功的書法「賣字為生」，對於仿冒自己的書法作品，啟功先生見到只是微微一笑，說：「都比我寫得好。」這是啟功先生的包容雅量。他年輕時也有賣畫維持生計的窘迫，深知其中的艱辛，因此他有「給人家留一口飯吃」的仁心。

但當他發現有人冒用他的名字進行古書畫鑒定，並在贗品上以他的名義題字落款時，十分氣憤，並在報上發表聲明：從今以後，啟功不再為任何個人鑒定字畫真偽，不再為任何個人收藏的古字畫題籤。他嚴肅地說：「我對這種行為必須講話，這與造我的假字不同，這是以我的名義欺詐別人，對這種犯罪行為，我要保留追究刑事責任的權利。」

3

畫絕

啟功先生曾謙虛地說自己「勉強算半個畫家」，書法只是副業。啟功先生早年專攻畫，並拜賈羲民、吳鏡汀為師，還受到溥心畬、張大千、溥松窗、齊白石等大家的指教點撥。他取法乎上，穎悟好學，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他的山水畫傳統功夫深厚，在畫境文心的南宗山水畫風貌中又透露出一股剛健清新之氣；他追求畫境，繪畫作品空靈蘊藉，頗得古人意趣。

啟功70歲後常作蘭、竹，構圖平中寓奇，以書法之筆入畫，明凈無塵，清勁秀潤，充滿書卷氣。電影《啟功》中有啟功用濕笤帚在水泥地上畫竹的情節，他的竹瀟洒飄逸，疏朗有逸致，大愛之。

4

書絕

電影《啟功》中有一個情節，一次表舅請他畫畫，但是特別提醒不要題款，而要另找擅長書法的人題款。這讓啟功大受打擊，也讓他發憤練字。

功夫不負有心人，啟功博師古人、悉心揣摩，逐漸形成「啟功體」書法的特有風格。「書法界評論他的書法作品：」不僅是書法之書，更是學者之書，詩人之書，它淵雅而具古韻，饒有書卷氣息；它雋永而兼洒脫，使觀者覺得餘味無窮。因為這是從學問中來，從詩境中來的結果。」

看啟功先生的書法作品，真有月朗天清、好風拂面的感覺。讓人為中國文字之美而感動，也讓人忍不住默默下定決心：日後要好好寫字，把字寫好。

啟功不僅字寫得好，還對於書法藝術悉心研究，頗多創建。他提出漢字結構的「黃金分割率」，對學習書法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對於臨摹碑帖，他提出了「學書別有觀碑法」，「透過刀鋒看筆鋒」，「半生師筆不師刀」等名言。

5

幽默

啟功先生非常幽默。幽默的人，往往洒脫、豁達，他們對世事洞若觀火，對世人卻總有一份溫情和包容。微電影《啟功軼事》里有許多趣事讓人會心而笑：

鳥乎

親朋好友見到啟先生總是關切地問：「您最近身體如何？」先生常回答：「鳥乎了。」不明就裡的人總是莫名其妙地追問：「何謂鳥乎？」先生則笑眯眯地答道：「就是差一點就烏乎了！」

出與進

一次某位客人來到啟先生家做客，進家落座後，先生照例禮讓茶水。客人為免先生勞頓，便客氣道：「您別麻煩了，我出門從來不喝水。」先生應聲道：「你這不是『進門』了嗎？」

傾倒之印

一次，啟先生為別人題字後，照例落款、用章，不料鈐印時顛倒了，旁觀者無不惋惜，也不便請先生重寫一幅，只好勸慰：「沒關係，沒關係。」先生笑而不答，又拈起筆在鈐印旁補上一行小字：「小印顛倒，蓋表對主人傾倒之意也。」於是舉座重歡。

6

情深

啟功和夫人章寶琛相濡以沫的愛情幾度讓我淚下。影片中有啟功給學生講授王勃詩的情節，講到「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啟功問學生：「何為知己？」

在啟功看來，「知己」就是知情、知意、知心；而要成為知己，就要通情、達意、交心。

章寶琛正是啟功的知己。她珍惜啟功的才華，珍愛啟功的書畫作品。即使是啟功自己不滿意而搓揉掉的作品，她也一一展平收好，以便以後參照對比；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寶琛冒著極大的風險偷偷將啟功的文稿、書畫保存下來，直到1975年自己病重時才把埋藏地點告訴啟功，為啟功留下了大量心血之作；她在清貧的生活中為了能夠留點錢給啟功買書、畫，幾十年精打細算、省吃儉用，甘之如飴；當啟功的姑姑和母親病重時，她日夜辛勞地侍奉老人，毫無怨言。當啟功的母親去世後，啟功請妻子端坐在椅子上，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姐姐」，並給她磕了一個頭，以此表達對比自己年長兩歲的妻子的無盡尊重和感謝。

在寶琛病逝後，啟功寫道：

……白頭老夫妻，相愛如年少。

相依四十年，半貧半多病。

雖然兩個人，只有一條命。

……你再待兩年，咱們一處葬……

此後的30年里，啟功拒絕了所有給他做媒的人，一直生活在對寶琛的懷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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