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人間百態

人間百態

他病倒了，他根本不相信，在他風華正茂的這個年紀里病倒了，被醫生宣判為癌症晚期，在病床上痛苦地度過生命的最後點滴時光。

他叫劉衛，是縣文教局局長。自他一路披荊折棘，坐到這位子上以後，他有著更寬更廣的想法，夢想著將來能當一位縣長，書記……可是，不管他夢想的有多美，有多大的志氣，他劉衛又咋能奈過病魔的纏身，他得了癌症，到了晚期，離死不遠了，他得了病，不象他在官場上，不利於自己的壓倒，有利於自己的用幾天，這病已直入他驅體，讓他狂傲的靈魂，不得不躺下了，他再厲害，並不能除卻病魔，利害不過病魔。

只有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在狂傲的靈魂躺下時，劉衛，出知道去回憶一些往事。

他為了坐上校長的位子，當過校長。校長友是他的老師，友對他的恩很大。劉衛上初中是在外縣上的，為了頭近便，又到考中專那年被人先了，說他不是人家那縣人不準考，劉衛上中學，很刻苦學習在班上是數一數二的，不準考，他咋想得過呢！可是，不准他考就不準考，他在這縣一個人也不認識，沒有一個人認識他，誰給他幫忙呢！只有流著淚痛哭著，回到了家中，他的小學老師友，這時當了校長，聞聽此事後，專程來到劉衛的家中，劉衛是友的第一屆學生，且學習自小學一至五年級，年年名列前茅，給友爭了不少光，友也很器重關心劉衛，在初中最後一年時，友曾對劉衛家人說過讓轉回來考學，眼看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友聽到後萬分焦急趕到了劉衛家，因離中考只有二十多天了，必須趕快讓劉衛加緊複習，然後弄劉衛到本區中學入學報名中考。

這事，辦起來想當麻煩，因為各中學報考人數，已定了，要辦，必須找縣文教局招生辦和中學校長，統一後才能辦此事，可是劉衛一個人也不認得，他除了家裡六七個親人外，沒有任何親人，這些親人，都以土地為生命，在山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度過艱辛的歲月，無權無勢，又何能辦此事。

友一口對劉衛承諾下來，要劉衛趕快複習，他給辦，劉衛已相信，友說我是你老師，還能騙你，我就是豁出一切也要讓你去考中專。

果真，在一周後，來信了，讓劉衛去中學報到，趕快複習，準備考中專，聽到這消息後，劉衛激動的一下哭了，買了東西，去報答校長友，友沒有要，語重心長地說：「送啥呢！我是你老師，應該辦的，你現在也要錢用，把東西退了吧！你對我最好的報答是考上學，以後有出息。」

劉衛含淚，點頭告別了老師友，去區中學報到考中專。

劉衛哪裡知道，老師友，為了給他辦這事受了多大的苦多大的難場，友先詳盡地寫了一份材料，把劉衛從在他手上上學一直到中學的一切表現，詳盡地寫了出來，為了寫這份材料，友熬了整一夜，熬腫了眼睛，寫腫了手，整整四五十頁呀！第二天，他沒有睡，又去招集別的單位的人也寫些證明材料，他是校長，管手下人還可以，可要去別的單位的人寫，談何容易，他拿著煙，給人家說了不少的好話，低了不少的頭，出求動人家寫。

第三天，厚厚一沓材料出來了，友沒有休息一下，為了他的學生劉衛，專程到了縣上，找到縣局，給局長說了不少好話，局長說：劉衛是你的啥，給你了啥，要你這麼賣力。

「啥也不為，只為了我的付出有一份收穫，他是我最得意門生，我不能眼見他毀於一旦。」說畢，友遞上厚厚一沓材料。

友終於取得了局長的同意，去招生辦給劉衛弄了報考中專名額，然後，又直奔區中學，中學校長，只要上邊答應了，話當然好說，再一看友遞上的劉衛的成績及各種材料，歡喜的不得了，劉衛來他學校考學，他當然求之不得，讓劉衛趕快去學校報到。

當給劉衛辦完了事，友的心，一下那麼坦然那麼輕鬆，他回到學校，身子如散了架一般，躺在床上，再也怕動一下，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朵花兒開了，散發出濃濃的香，將他包圍了，他笑啊笑，笑醒了，天也亮了，趕快給劉衛捎信，讓去中學報到考中專。

劉衛走了，他目送了還遠還遠，欣慰地笑了，也對劉衛寄去了深深的夢，他相信，劉衛一定會有出息的，而學校工作到了後期階段，要友又邁開了堅實的腳步，一頭又鑽到學校工作去了。

當友接到劉衛考上了師範時，他高興的象個孩子一般，買一封鞭炮，專程到劉衛門上去放。

坐在酒桌上，不用勸，友連連拿起杯子喝著，最後，他喝醉了，醉了，他笑的更動人了，沉在深深的幸福里，一遍又一遍地說：「劉衛，你考上了師範，我是多麼高興啊！好好上，回來了，和我在一塊工作……」

劉衛後來，去上學，錢不夠時，友一次送來了幾百。

劉衛上師範的三年中，每學期友不都是給他寄幾十幾百塊下去，時時勸慰他好好學習嗎？

師範畢業，要報他分到一個村組校去，友又專門去縣局硬是把劉衛要到了中心校自己身邊。

友是那麼真誠地待著劉衛，只為劉衛是他的第一屆學生，他的得意門生，他要讓他的學生，在他的栽培下更有出息。

友對劉衛，在別的市面照照，但是，在工作上，還是嚴格要求的，友，是個對工作十分負責認真的人，認工作上有了起色功勞，他會給予表揚，可是，誰不好好工作，工作後退或無起色，他會給予批評或懲罰的；由於友給了劉衛太多的，劉衛便不覺得師愛的可貴了吧！和友在一塊工作，友對他嚴要求，他沒有從工作上去考慮，而是感到友對他不好了，不愛他了，對友，便越來越懷恨在心，在一年以後，他對友已恨之入骨了，他忘了友曾給予過他的幫助和關懷，他應該以好好工作來回報友才是呀！恨友了，他就在心裡想了，你整我，到哪一天，我便讓你給我翻船的，劉衛便處處注意校長友的行動，終於，他發現了校長友的「尾巴」友，挪用了學校款一千五百多元，便立刻寫信，上告到局裡了。

其實呀，這一千多元，也不是友的無故挪用的，友也是被逼到沒有辦法了呀！他的父親，多麼親愛的父親得了重病，沒錢看友呀！媳婦又是農村的，他的工資只夠生活用，哪有給父親看病的錢，無奈之下，挪用了學校的錢，到工資發放了讓扣，劉衛沒敢光明正大的告，他把狀子列印了出來，以別人的口氣告了。又趕快給校長友送了一百塊錢的禮去，這是友對劉衛多年的付出，首次獲得的回報，這次，友雖感到突兀，劉衛自工作以後，自己對他嚴要求以後，友明白，他恨自己，平時，除了工作上的一些交往外，是不與他說話的，友感到傷心，難過，但是，他仍然沒有放鬆對劉衛的嚴要求，他以一把公平的尺子平等地對待學校每一個老師，劉衛恨自己，讓他恨吧！友不想去做任何解釋，他要讓劉衛自己去想去感受，他並沒有做錯。可是，愛有時付出太多，適得其反，劉衛只記著校長友對他好，要付出，他哪想到要通過工作去回報，這次，在危難之時，友為劉衛能伸出雙手幫助他，感到很激動，他沒有拒絕友對自己的幫助。

劉衛告了校長，上邊來人調查，情況是屬實的，校長解釋，可是，他挪用了公款，這是事實，是解不清，當然被免了職，校長沒再分辨，默默地交了一切手續，這夜，校長友哭了一夜。

但他並不知道，是他的學生，劉衛告的他。

校長友翻了船後，劉衛四處找人，送禮，終於年紀青青的他，便當上了校長，坐上這位子的一刻，他好驕傲呀！

友在這一刻，又表現出多麼高興與激動呀！就如他被免去了校長，又讓他再重新就職一般的高興，他為他的學生劉衛，能這麼有出息，被重用而由衷地感到高興，並不為被免去了校長而感到可惜了，當下，備了酒，招待劉衛，酒席上，校長友語重心長地給劉衛說了好多好多話，要他咋么做一位公正，合格的校長，咋開展工作，劉衛聽著，心裡卻想著：怎麼當校長，我自然知道，哼……臉上露出了十分不自然的笑，眼裡，卻對校長友射去了冰冷的目光，這是仇視的即將復仇的目光。

友哪裡知道呢！他對劉衛有赤誠與放心了，對劉衛是沒有任何戒備的，他是以為師的坦誠的心對待著劉衛，劉衛告了他，他並不知道，他還深記著劉衛在他危難時送的一百塊錢，還盼著劉衛有大的作為出息……

劉衛自出這社會後的這一年多來，在社會上已練就了他勾心鬥角暗箭傷人的政客的野心家的品質，狠毒，黑心，為了他的目的，他漸失去一個山地農民的兒子真誠善良的品質，失去了一個真正的常人間的愛心，他整倒了校長友後，並沒有就此罷休，他害怕校長會捲土重來，擠掉他，他要報復校長對他的不好，於是，在年終考核時，他以他的特權給友弄了個不稱職，又被貶到一個偏僻的沒人注意的村組校。

友，是哭著離開學校，去村辦學校報到的，走時，友許是明白了一切，可是，一切已太遲太遲了，他明白的太晚了一點，哭著走了，走時，說了這麼一些話，「活在這個世上，做好人，真沒來頭呀！」便走了，留下了太多的話，讓劉衛去捫心考慮，可劉衛在坐到校長的位子上，報復了校長後，他深深地感到權的重要性，以及優越感，他沒錢，可有權就是多麼的好呀！這忽滋長了他對政治權的嚮往，他夢想著干更大的事，當更大的官，有更大的權，為此他開始了營謀，哪顧得去回想呢！校長友往往對他的深思，已被他埋在記憶里，不去想一下。

劉衛坐上了校長的位子，一坐便是十餘年，十年後，他三十多歲了，被升遷到了局裡，任上了副局長。

十年里，為了得到上級的重用，劉衛不惜用盡了一切手段，他是專業學校畢業，畢竟也有他的管理方法，學校管理，他並不實行什麼公平制度，他是校長，他便是王，對下，他嚴格要求，凡是有哪個哪一年成績考壞了，二話不說，調到偏遠的村組校去，對上，大節日大送，小節日小送，百般討好，由於此，教師們沒哪一個敢不好好教的，他學校成績年年在全縣名列前茅，學校有個教師，叫宋理的對劉衛更是百般的討好，賣力攬下了劉衛該寫的一些事，賣力上課，讓劉衛輕輕鬆鬆當校長，劉衛大為歡喜。幾年後，把宋理提上了主任的位子，有了宋理，劉衛更是如虎添翼，學期工作蒸蒸日上，這，都為他創下了美好的政治階梯，但是，他畢竟太年青，在縣上又不認識多少人，政治上，他一直不能如願被重用，為此，劉衛加大了投資。凡是有人給他學校及個人寫稿子宣傳的，獎勵幾百幾百的，為了給他個人寫先進事迹，他不惜花去上千元，請了省報記者來給寫，他自己又一邊加強學習，通過函授取得了大專文憑，又入了黨，果真在他三十二歲的時候，他如願以償地到了文教局裡，當上了副局長，把宋理提為校長。

但是，在局裡，這並沒有達到他的目的，他要坐的是第一把交椅，他不希望自己上頭還坐著一個人，但是，正局長李林就穩穩地坐著，他劉衛恨，氣，這大大阻礙了他通向更高的政治道路，他又在想方設法，推開這個絆腳石了。

李林局長，是個老局長，在該縣教壇上已奮鬥了二三十個春秋了，他是前幾年，才被新選上的局長，由於他的和善為人，嚴厲要求，寬待下副，深得全縣老師們的尊敬與好評，在他領導下的該縣教育，蓬勃發展，連年獲得好成績，不是老師在全國得獎，便是學生在全國獲獎，李局長呢！他什麼也沒有，只有滿頭的銀絲，可是，看到多少日的奮戰，老師們和學生們取得的這豐碩成果，他的眼裡，奕奕生輝，深感多麼的驕傲與自豪呀！

劉衛自到局裡任副局長後，李局長深感歡迎和高興呀！劉衛是年青人，這正附和上級的提拔年青幹部的政策，年青人有幹勁，和衝勁，劉衛來的那天，看到劉衛高高的個頭，魁梧的身子和憨憨的面孔，李局長便打心裡喜歡上了，想到縣裡教育事業，後繼有人了，他感到萬分的激動，劉衛來那天，李局長對他說：好好乾，你是大有希望的，一定能領導我們縣教育事業蓬勃發展的。

工作開展以後，李局長各方面都優待劉衛，一有空了，就去與他談工作。李局長是實心實意的，可是劉衛呢！臉上裝著笑，嗯，嗯……連連夜著，可是，他的心裡想的是另一套，他恨不得局長立刻死去，他立即坐上正局長的位子上去，但是，李局長除了人老了之外，雖的很是健康，好多年內，一下突然死去，把局長的位子讓給他，是不可能的，劉衛又想開了別的辦法。

通過半年的工作，劉衛終於了解到李林的一些親屬關係，他有一個兒子，現在還在一個貧苦的鄉鎮上工作，，那地方不通公路不通電，夜裡點蠟燭，吃菜，全靠自己種，就這，在初春和入冬後青黃不接的季節，只有成天吃泡菜，幾天下來，吃的人五臟六腑都是酸的了，有時，連出的氣也帶了酸味，李局長的兒子，李剛，早就想調回縣城，在關小工作了，可是，父親原則性很強，他一次次地說：再鍛煉幾年吧！別人都能堅持，你就堅持不住，不要看我當了局長，可局長的家屬，更不能搞特殊，這麼，可剛只有一年年地呆在那偏僻邊兒的鄉鎮。每當在受著困苦時，他便會想到父親，想到只要他一支筆簽幾個字他便可以調動了，可是，剛對父親既充滿了恨又充滿了愛，恨，恨他太絕情，都啥社會了，還這麼正義呀！原則呀！讓他受了多少苦，愛是緣於對父的愛，以及受痛苦後，深深理解了父親，感受到父親人格的崇高與偉大後的愛。

劉衛知道這事後，便開始打開了注意。

劉衛沒有讓李局長知道，與他手下政辦股的人商計，給李剛辦理了調動各方面的事宜。政辦股的是他的下部，敢有不接他的意圖辦事之理。辦畢之後，本該他劉衛簽字的，他拿著文件，讓李琳簽字，李林一看，是調兒子回城小的事，他猶豫了一會，說：「他還年青，讓他在那山裡鍛煉幾年吧！這就調回他，影響不好，一些事，還是要堅持原則呀！」

劉衛聽後，心裡冷笑了一聲，想：我就不信你這老傢伙不上鉤，便裝出一臉的笑，說：「哎呀，李局長，李剛在那地方已呆了這麼些年了，鍛煉也鍛煉夠了，該調回來了，現在啥社會了，也不要太古板，害了娃兒，他現在已二十幾了，家也該成一個了，李局長呀，你光忙自己的事，忘了娃兒嘍，小心他恨你一輩子呀！」

劉衛這麼說，李局長一想，話也說的有道理呀！娃兒自師範畢業後，一直在下邊鄉級小學工作，那地方偏遠不說，成個家，找個媳婦也是相當困難，娃兒每個假期回來，嘮叨過這事，他總以你還小，事業還沒幹出一點樣，就考慮成家，現好好乾事業，干出一點名堂了，出提回來，一晃，兒子已二十六七了，還未找下對象，老伴也曾嘮叨過他，他總是說：「娃兒還小，讓他鍛煉吧！咱縣不是還有那麼多比咱娃兒還大的光棍教師嗎！人家受得了，他受不了，」老伴也唉聲嘆氣沒了話了，一邊埋怨他沒人味，一邊又為他的正直而感到自豪，李剛回來哭過幾回，說父親不象個父親做母親的心裡也怪丈夫，又給兒子講你父親也有難處呀！全縣還有那麼多老師都與你一樣，能忍受，如果你再一下調回來，可讓你爸咋工作呀！下去再鍛煉幾年吧！李剛擦了眼淚回去了，慢慢的安於現狀了，他感到父親已把他忘了，父親要不再提起，他發誓不再鬧調回去的事。

李局長回想到這些，猛然生出對兒子的負疚感。看到憨憨的劉衛，忽兒對他這麼關心李剛，感到萬分的感動，就簽了字，顫字時，他的手是顫抖的，可低頭簽字的他沒有看到劉衛臉上陰險，狡詐的笑。

李剛回到城裡工作了，他為這麼多年，父親都不考慮自己的事，好像把自己遺忘了，又忽然調自己回城感到奇怪，當聽父親說是劉叔叔給辦的這事，當下深受感動，兩眼流出了淚，對父親說：「你做父親的，還沒一個外人好。」一直說的李局長慚愧地低下了頭，在心裡對兒子說：娃，你責怪埋怨吧！咱這縣山區太落後貧窮了，還有多少與你一樣有困難的教師呀！做父親的如果優待了你，讓他們如何看待，我以後如何開展工作，你要理解父親呀！這次劉副局長調你，我簽了字，可是特別開了紅大了呀！你是我的兒子我咋能不愛呢！一把拉過兒子，看著兒子已由娃兒臉變得長了鬍子，成熟的臉，淚不覺得溢出了眼眶，顫抖著嘴說：娃，你埋怨父親吧！為你父親做的不夠，但是，為了咱縣的教育我是問心無愧的！

李剛為了對劉伯伯表示感謝，調回城裡後，第一件事，便是提了禮物，去答謝，已逐漸拉李林上他的鉤的劉衛哪肯收這禮，李剛說：「我爸這麼多年了，都不調我回城裡，我應該感謝您呀！劉叔叔，您收下。」

「哎！我哪有這麼大的權力，是你爸調的呢，快把禮拿回去，拿回去。」劉衛拒收了李林的兒子李剛送來的禮，看著李剛離去的背影，劉衛臉上，現出了狹詐的笑，輕輕地，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久，城裡有個叫王華的老師又來找調動的事了，王華，家裡只有母親一人，他在師範畢業時，父親病去世了，他呢，由於無權無勢，被分到了鄉下，一個比較偏僻的村級學校，那地方是比李剛工作的地方，還壞的學校，這些年來，他母親一個人在家，生活各方面都要自己料理，王華也已快過而立之年，在大山深處，也未找到所愛，而母親在家一人無人照料，加上近年，年歲已高，又多病，有一次，在家幹家務時，暈倒了幸被鄰人發現，及時送進醫院，才倖免一死，王華趕到家，哭成了淚人，他是獨自對父親未能盡孝，他不能再對母親不孝，這個世界上，現在最親的便是母親了，他要回去，回到縣裡去工作照料母親及殘破的家，他並不是不安於山裡，在這山鄉，他已失去了青春年華，沒什麼不可以失去的，不是他不想在山裡呆了，不得已，才去要求回縣裡。

李林聽到王華的陳說後，親自去調查，發現情況屬實後，李林局長哭了，對王華說：「原諒，我雖在工作上對你們嚴格要求，可是，我在個人問題及工作與家庭等關係上，沒給你處理好……」李林親自動手給王華辦了調動手續，讓王華回到了城裡，到了母親身邊。

回到城裡工作時，王華和年邁的母親，專門去買了些本縣土特產，給李局長送了去，李林如何不收，干工作這麼些年，他廉以自律，是從不收任何人一分禮的，他的家裡，沒有一點現代的時髦傢具，一台電視，是已看了十幾年的一台十四吋黑白電視機，有人笑過他傻，有人笑過他笨，老伴也埋怨過他干這份工作，圖個啥，看誰誰當個局長，幾天家裡收拾的要啥有啥，李林沉默不語，照按他的原則方法工作著，這下，他又如何去收王華的禮呢！把王華調回來，是他應該乾的事，便板了臉對王華說：「禮拿回去，好好工作，照看你媽，把你調回來，是我應該乾的事。」

「不，李局長，把王華調回來，太麻煩你了，這你可一定收下。」

「不……不能收……」

「你對我家這麼大的恩，你不要，我們就給你跪著不起來，」說著，王華媽和王華一下給跪了下來。

看著王華和他母親，王華的母親，已滿頭白髮，人瘦弱的很，咋能讓老人家跪呢，去拉母子二人起來，王華媽流了淚說：「李局長，你不收這，我們是不會起來的，你大恩大德，能把我娃兒調回來，讓我這死老婆子能享後福，讓王華能過好，你要不要這些東西，和娃兒，咋能面前，跪死也值得。

見此，李林還有何說呢！迫不得已，他只有收下了王華母子二人送來的禮，又去扶起了王華和他蒼老的母親，王華母子二人淚漣漣的，李林也哭了，這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感動的淚水。

然而，不出兩個月，李林局長的黑狀子，便全縣滿天飛了，上至縣委縣政府，下至每一所學校，都有這種列印出的狀子，狀子里，寫了兩件事：一是李林局長，以權謀私，把兒子擅自調回城，二是，以權謀利，以調王華回城為名收受人家禮物。寫的是那麼詳細與具體，連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每一個細節都寫的那麼詳細。

紀檢委來調查了，調李剛回城的確是李林簽的字，調王華又的確是他一人辦的，也收受過人家禮物。

由於狀子，發放的範圍太廣了，這兩件事，也的確造成了不良影響，上級，雖明白李林的為人，李林的工作作風，可是，不得不罷免他調離他，到別的一個下一級單位工作。

這可樂懷了劉衛，他立刻，四處跑動，加上他以前來當副局長前，又拉攏了不少人，工作上，也「吹」出了一些名氣，局長的位子，最終被他坐上了。

李林被免的一天，王華的媽來到了局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李林求情，又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為了報答給的，不管李局長半點事，但是，政策是不講情的，李林被免了。

免了，李林才感到自己是被人耍了手腕，陷害了，他不笨，他明白，害他的人，就是在他眼前，朝他不斷地笑的劉衛，但他並不恨，臨走，只對劉衛說了幾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老了，是該走了，不應成為你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其實，我早就該自知之明走了，我走了，我想，你會比我領導的更好，使我們縣的教育蓬勃發展，使教師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不管咋樣，我覺得，我沒看錯人，你是大有作為的，你當初到局裡當副局長，是我同意的。」

劉衛已坐上了正局長後，在該縣教育界，他就是王，就是帥，可以發號施令，決定全縣一千多名教師的榮辱沉浮，首先，他罷免了一批校長，這些校長，都是以前，在全縣教育界很有影響，與他匹敵過的人，他害怕他們上來，擠下去了他，現在，他抓住他們一點點缺點，免了人家，又提上來一些，當初在他任校長期間，非常聽他話的。他說這些人不說二的人，當時他當校長時，有個叫宋理的教師，就非常聽他的話，他要辦的事，比如給學校寫計劃，總結，宋理總接了去干，凡事，只要他吩咐，宋理總會低了頭，接過去干，又低了頭，笑臉，送來，讓他看行不行，全學校一些別的事，如衛生安全，一些事，宋理全代給管理了，讓他省了多少的事呀！鑒於這，在劉衛當上校長几年後，便向上邊提議把宋理拉成了教導主任，走後，又撫他當了校長，這麼些年，宋理一直在諂媚他，不但工作上百般努力，逢年過節也給劉衛送禮，現在，他當了局長，還缺副局長，劉衛一下想到了宋理，他要上來了，會代他干多少麻煩事，讓他輕鬆多少啊！於是，在劉衛的舉薦活動下，把宋理招到了副局長的位子上。

在半年裡，宋理如當初劉衛當校長，他當主任一般地諂媚劉衛，凡事，不用劉衛吩咐，他已知道該怎麼做，宋理就如劉衛肚子里的蛔蟲一般，百般的了解到劉衛成為劉衛得力的心腹，劉衛一天，輕鬆地當著局長出席會議，參觀，又去已結更高的領導，他感到萬分的高興，為上天為他配就下了宋理這樣一個人而感到幸福不已。

可是，人咋說得來，昨日，你還那麼健康，可是，今日也許你就得了病，正在劉衛意氣風發地當局長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病倒了，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沉於對權名利的追逐中，為了爭得那份權，他不惜犧牲人間的真情，人格，去推翻人家，一路順風，往上爬，那顧到自己身體內部悄然的病變呢！他憧憬著那麼寬廣美麗的未來，直到體內的病菌，浸入到軀體的各個部分，使他躺下來時，他才感到夢想是遠大的，可已力不從心了，病，使他不得不躺下了，人一旦躺下，任再大的夢想，也終不可是個夢而已，他的路勾心鬥角，斗翻了不少人，正在他憧憬更美的未來時，不得不躺下了，夢到此，也到了盡頭了。

宋理，如果劉衛一直不躺下，他一生不過只註定做劉衛的一條狗而已，在劉衛的豢養下，混一口美餐過著津津樂道的日子而已，因為他明白，他在政治上，不是劉衛的對手，但是，劉衛偏偏就病倒了，劉衛為病倒了，宋理呢！在劉衛病倒之後，理所當然，正局長非他莫屬了。

宋理當上了正局長，這是受了多年壓抑後的出頭露面，這下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主宰於該縣的教育及榮辱沉浮了，劉衛呢！在他頂上已倒了下去，他再也不會用到劉衛了，他也明白，倒下的劉衛，再也沒有力量還擊他以及與他匹敵什麼，宋理，回想這麼些年來，在劉衛手下度過的日子，心中，對劉衛，忽而充滿了恨，對劉衛的躺下，他大為開懷，頂上少了一層壓力，他可以按他的思想意旨生活去發號施令了。

劉衛躺在病床上，生命在一步步地消耗盡，腦子裡，回想著這些往事，忽兒，他感到滿心的愧疚了，他感到他那麼的對不起校長，他的恩師友了，友被他壓下去後，一直還在那個村組校，在破舊的校舍里，起早貪黑地工作，友，當初對他可是多麼好呀！可自己不但未報一點恩，那麼迫害恩師，自己是人嗎！愧疚如一把刀在割著他的心，比病折磨他痛疼十倍；而李林局長，那麼好的局長，他廉潔奉，以身作則，嚴於律已，領導著縣裡的教育，為了政治目的，被自己陷害弄倒了，現在，在另一個下層他不熟悉的單位上無聊地工作，如果，他還在教育界領導，他定能更好地領導好全縣教育，使縣上教育再上更大的台階。

劉衛，忽兒感到對不起李局長，更對不起全縣的廣大教師及人民，他們失去了一位可靠的好領導，他忽感到自己是一個罪人，有愧於全縣的孩子們及教師們了，把這最高教育領導權交給了宋理，對宋理，劉衛是明白的，若作為一個領導的下屬，認真領導，他會如一條狗一般，百般討好，發奮工作，干出有利於人民的事，可是無人領導，一見如一條無人管束的狗一般，他會對有惠於他的人搖尾巴，對有正義的人，會大肆咬噬，這何來公平，縣裡的教育，因此要受得多大的阻礙，那些教師，將要因之受多大的苦呀！劉衛，忽兒操心王華了，也操心李剛了，他害怕他們再受到宋理的迫害，那，王華的媽咋過呀！李剛的一切問題如何解決，縣裡，還有如千千萬萬的如王華，李剛一般的教師又如何生活……劉衛想了好多，好多，那麼不放心……可是，他已沒有一絲氣力去說這些，去為之奔走呼號病魔，體內的細菌，正在一點點一點點吞噬他的生命，使他一步步衰竭，愧疚，象箭，一支支往他心上射，他只有通過不斷流的悔恨的淚，來表達內心的負疚。

一個政客，在轟轟烈烈時，有那麼多人圍著他，有朝一日病了，跌了，也多麼盼望有人來看看他，那怕只是空手來看看，他要向他們說出許多真心的在心裡憋得難受的話，還想向他們叮囑好多話，不過他並不希望，以前他整過的人出現，這會使他更感愧疚及難過，他只盼，他一直提拔過幫助過的人來。劉衛此時此刻，就那麼的盼望宋理能來，不為別的，只盼他能空手來看看他，他要讓宋理把友調到好的學校，多照顧王華和李剛，鼓勵他們好好工作，及幫助許多有困難的教師解決困難，以及要求李林重返教壇……這些，是他深感愧疚及放不下的事，他現在無能為力去辦了，他只望宋理，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能看在他幫助過他的份上，來看他，辦完這件事。

一天，兩天……劉衛的生命一日日的黯然了，臉枯瘦了，眼睛已呆澀，凹下去，能放兩個雞蛋了，顴骨已高高突出了，但是，宋理連影也沒來一個，其實，他的盼望，只註定是夢想，宋理此時，正處在意氣風發之中，坐在局長的位子上，得意不已，哪想到他劉衛，這麼多年劉衛一直壓在他頂上，壓得他夠受了，此時，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他哪想到劉衛，甚至還恨他。

劉衛沒有盼來宋理，倒盼來了恩師友和李林及兒子李剛和許多以前他壓下去過的人，他們送來了補品，含著淚，望著已瘦的不成人樣的劉衛，他們都不恨他，都已原諒了當初他的所為，感到那時就應該自覺讓位給賢能的年青人，恩師友，已白髮蒼蒼了，背已駝了，臉上，被村組校繁重的教學工作，打磨的溝溝壑壑的，他拉著劉衛的友，一語不發在哭著，李林及兒子，也俯在劉衛床邊，哭開了，李林，才下去半年，頭髮已白了不少了，眼裡，布滿了恢暗的目光，劉衛已認不出人來了，又勉強看出是這些人時，他一語也說不出來，只任天光的眼裡，淚水肆流，掙扎已萎縮的嘴唇，想說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來，心裡，如刀子在劃著一般地疼，猛然，他感到呼吸那麼急促了，友，李林，都在呼喚：「劉衛，劉衛，」劉衛的兒子，和妻子也都在呼喊，可是，漸漸的，漸漸的，劉衛已什麼也聽不到了，此時，他的腦子裡，友，李林，宋理，三個人分外明晰，但帶著愧疚以及後悔，永遠的永遠的去了，死時，眼裡的淚狂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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