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嘲笑孩子的愛情

孩子有愛情嗎？先來看一個初二男孩給我的來信：

胡老師：您好！在幼兒園時，我與一個女同學玩得挺好的，看到她我就很開心，那時就已經開始了我的愛情吧。到了小學，我又喜歡上了另一個女生，看到她有很心動的感覺，可惜她並不怎麼關注我，但我覺得這是純真的情感。到了初一，我感覺到有兩個女生喜歡上我了，平常總對我笑，投出委婉的眼神，但我對她們並沒有心動的感覺。接著，我讀初二了，喜歡我的女生有六七個，有的還向我表白了，可是我仍然沒有被觸動……

很多家長認為孩子之間沒有愛情，只是一種同學情、朋友情或者孩子之間的仰慕。但如果只是仰慕一個人，你會無時無刻地思念對方嗎？如果只是同學情，你會一見到或一想到他/她就心跳加速、手足無措嗎？為什麼見到其他同學你不會有這樣的生理反應呢？所以，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孩子從幼年開始就會對某個人產生愛情，因為愛這個人，對這個人心動，身體就會產生生理反應。這種讓人身心悸動的情感，就是愛情。

孩子何時情竇初開 誰也無法預料

從童年到青春期，是人類愛情發展的完整過程。人類每一項成年後所要使用到的生命機能，都是從幼年甚至胚胎時期開始發展的，這是自然規律。比如：人類還是胚胎的時候就長好了牙床，出生後4—6個月出牙，6歲左右換牙，12歲左右換牙結束，之後牙齒要使用到老年。人類愛情的發展也應該遵循這一自然規律。

絕大多數動物是在每年的發情期發情，找到各自的配偶交配之後便各奔東西。大多數動物由雌性撫養後代，只有極少數動物能夠組建「家庭」，由「夫妻」雙方共同養育幼崽，比如企鵝。

人類維繫婚姻的持久穩定不是依靠每年發情，而是依靠情感。固定的配偶和穩定的家庭關係，使得人類的幼崽能夠獲得更好、更安全的生存空間，能夠在穩定的環境中成長。幼崽健康成長，是人類物種繁衍生息的基本條件，由此，人類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關係到物種的延續。在人類進化的過程中，學會經營兩性情感的程序被植入了人類的基因，成為生命中重要的一項能力發展。

假如一個人30歲結婚，在婚前戀愛的過程中，就要使用到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一個人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發展成熟，在戀愛中能既保持熱情又不失理智，後來走向婚姻的過程才是成熟的。婚後幾十年的婚姻生活，也需要使用到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才能夠維繫婚姻的穩定和幸福。

走進婚姻之前，如果成年個體缺乏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會導致戀愛過程的不成熟，戀情中屢屢犯錯，屢屢失敗，甚至難以走進婚姻。進入婚姻之後，如果成年個體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不成熟，婚姻關係岌岌可危，或許導致婚姻失敗。由此，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直接關係到自身的婚姻幸福。

誰也無法預料和掌控孩子何時情竇初開。或許兩歲時遇見一個小帥哥，或許8歲時遇見一個穿粉紅連衣裙的女孩，或許13歲時遇上一個彈吉他的少年，或許20歲時遇見一個廚藝超群的年輕人……孩子一旦遇到一個開啟愛情的異性，情竇就此初開，生命中的愛情程序就此被激活，從此開始了經營兩性情感能力的發展。

生命成長需要完整 情感能力需要練習

既然愛情不由年齡決定，而取決於開啟愛情的那個人出現的時間，那麼，愛情就沒有年齡上的「早」和「晚」之說，「早戀」的說法就不存在，而存在的只有「早練」——為婚姻進行預備的愛情早期練習。

經歷早練後，用成熟的愛情能力去追求終身伴侶，孩子就能夠獲得幸福穩定的婚姻。從這個角度來看一個人幼年、童年、青年、成年的愛情，我們就能用更人性的方式來對待孩子的愛情。多少年來，成人對孩子的愛情圍追堵截，但都以失敗而告終，這就是生命自然的力量。

孩子的愛情可能發生在成長的任何一個階段，童年、少年或者青春期。年少時的愛情與青春期愛情有著本質的不同。童年和少年時期，個體生命中性物質尚未成熟（精子和卵子都未產生或成熟），還不能夠承擔養育子嗣的責任，因此，這時的愛情不具有「性」的成分，而是孩子體驗愛的情感、練習與異性相處的契機。

進入青春期後，隨著性發育的成熟，繁衍的「程序」開始啟動，愛情目標自然就直指性目的了。因此，在青春期孩子的愛情教育中，幫助孩子學會控制性衝動是非常重要的內容。

生命的完整成長包括諸多方面：身體健康、語言、情感、思維、性、學業能力、人際關係能力、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如果我們將一個完整的生命成長比喻為一隻手掌，每一個手指代表生命的一個部分（大拇指代表身體健康、食指代表語言、中指代表情感、無名指代表學業、小拇指代表其他），每一個手指都是從孩子出生就存在的，每一個手指的缺失都意味著這隻手的殘疾。同樣，生命中每一項機能都是從生命伊始就存在的，每一項機能的發展都是從幼年開始的，每一項機能的缺失或者發展受到阻滯，都將導致生命本質的殘缺。

尊重、接納、告誡 幫孩子做好準備

孩子生命的每一項發展都應該得到成人的呵護和支持，幫助孩子按照生命的節律完成其發展任務，生命才能夠獲得完整成長。成人不能夠在孩子的成長項目中進行挑選——我希望孩子身體、學業、思維、語言都能夠獲得很好的發展，但我不期望他現在就有愛情能力的發展——這是剝奪孩子按照生命節律進行發展的權利。

人類生命中很多機能的發展都是個體獨立的行為，比如運動發展，只要孩子有機會走路，就可以獨立完成；比如語言發展，只要孩子不被限制說話，就可以獨立完成。然而，孩子的愛情涉及兩個人，不再是孩子一個人就可以獨立完成的發展，必須有兩個人的參與。於是，孩子的愛情就涉及社會道德，幫助孩子學會愛情中需要遵守的道德，就成為愛情教育的重要內容。

愛情的「早練」會讓孩子豐富情感的經歷，學會體驗他人的感受，經營和守護自己的情感，承受情感的挫折。如果將內心承載情感的地方比作一個杯子，經歷了愛情的孩子，情感的杯子中會裝入思念、孤獨、寂寞、快樂、憂傷、幸福等豐富的體驗。這樣的體驗讓孩子的情感豐富而成熟，豐富而成熟的情感能夠讓孩子的內心溫柔而堅強，為長大後能夠經受情感的挫折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難道父母要讓孩子去經歷早戀？」這是一位家長對我提出的問題。我想說的是：孩子是否要經歷早戀，不是由父母來決定的，但父母可以做好幫助孩子的準備。當孩子經歷戀情時，他們會意亂情迷，經受挫折，需要成人的幫助。如果我們違背大自然對孩子生命發展的安排，阻止孩子發展經營兩性情感的能力，孩子將會錯過這個練習的過程，將來在缺乏經營情感能力的狀態下談婚論嫁，會導致孩子未來婚姻生活的重重困難。

孩子情竇初開時，成人要把握幫助孩子的三個原則：尊重孩子的愛情，不可以羞辱、貶低、譏諷孩子的愛情，不可以把孩子的愛情作為談資；接納孩子的感受，孩子在愛情中會出現各種情緒，快樂、憂傷、幸福、孤獨等，父母要接納孩子的感受，孩子失戀時，要幫助孩子走出情感的困境；告訴孩子行為底線，要告知孩子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特別是對青春期的孩子，告知行為底線非常重要。

（作者胡萍 系兒童和青少年性健康教育專家及家庭教育專家，著有《善解童貞4：孩子的愛情》）

《中國教育報》2017年05月25日第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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