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大帝「第一次」，初露鋒芒與奧地利開戰！

楊清筠 時拾史事

上一期我們講到了腓特烈大帝坎坷的同性戀愛，在無力的反抗後終於屈服現實。然而接下來這個猶疑的青年竟像蛻變一般，將在鐵血戰爭中展現他驚世的軍事奇才了——

有的人天生就屬於沙場。排兵布陣、運籌帷幄，僅一眼將戰局瞭然於胸。接下來變幻莫測的戰場上刀劍交錯，他亦可以在險如賭場的電光火石之間受得上蒼垂憐眷顧，驀然在絕境華麗逆襲。

一場豪賭險勝，卻是轉眼間萬人喋血，硝煙如幕，一將功成萬骨枯。

腓特烈大帝就屬於這種人。雖然早些時候的他似乎顯得優柔寡斷、陽氣不足，只喜歡在藝術的殿堂中徜徉，讓他那個軍事狂人的父親恨鐵不成鋼，但是當他被他父親關押了整整一年半以後，沒有人知道他在暗無天日的小城堡裡面經歷了怎樣的思想鬥爭，居然能讓這個倔強的少年表示妥協。「刑滿釋放」後，腓特烈就履行承諾娶了奧地利的女大公，然後義無反顧地留下了他摯愛的長笛與音符，到了嚴苛無情的軍營里歷練人生。

令腓特烈的父親、老國王非常欣慰的是，這個兒子極其完美地繼承了他血統中的軍事天賦，在藝術上表現不凡的少年到了軍團里依然做得有模有樣，接下來除了軍隊，地方官、特使也逐漸上手，一切步入正軌，腓特烈當國王的實習可以說是成績優異，1740年老國王去世的時候，放心而驕傲地自語「我的事業後繼有人，我死而無憾了」。這一年，腓特烈28歲，普魯士雖然還是個不起眼的小王國，但是經過他的祖輩父輩韜光養晦，他手中的力量已經足夠他小試霜刃了。就在同年，機會來了。

這一年恰巧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也去世了，將皇位傳給他的女兒奧地利女王特蕾莎。但是根據慣例，女子是不能當皇帝的，這讓18世紀本來就暗流涌動的整個歐洲再次掀起波瀾。特蕾莎的堂姐夫率先發難，這個姐夫是巴伐利亞位高權重的選帝侯，他出面表示，他老婆要比特蕾莎年長，要當女皇也得他老婆先當，歐洲王室整個隨之騷動起來，有的支持特蕾莎，有的支持他姐夫，還有的直接反對女人當皇帝——目的只有一個，撈戰爭財，至於誰當皇帝其實根本就無所謂。腓特烈就是心懷這種鬼胎的其中一個，他想幹嘛呢？他看上了特蕾莎手中的一塊地，叫做西里西亞，這個地方非常富庶，煤鐵資源豐富，一小塊地方的稅收就相當於普魯士的四分之一了，所以他很狗腿地向特蕾莎示好，甚至連他倆差點相親的事情都提出來了，而支持特蕾莎當女皇的條件就是，西里西亞。這麼好的一塊地特蕾莎怎能會輕易拱手相讓呢，腓特烈就這樣被女皇殘忍拒絕。既然敬酒不吃，那就沒什麼好說了，戰場上見吧。

就在那年12月，普魯士表示「堅決維護正統，反對女性繼承皇位」，即刻出兵西里西亞。所以說他跟特蕾莎的關係和相親不相親還是沒什麼關係的。這是普魯士卧薪嘗膽這麼多年之後將要經歷的第一場大戰。這也是腓特烈大帝平生髮動的第一場戰爭。

史稱第一次西里西亞戰爭。

我們有必要介紹一下雙方的作戰背景：德國當時尚在分裂，下有一千多個大小邦國，普魯士和奧地利就是其中的兩個。腓特烈二世，普魯士，屬於新興的後來居上式小國，但是因為軍國主義理念，其軍隊實力不可小覷，至於多大也不清楚，因為沒見過什麼具體的實戰例子。特蕾莎女王，奧地利，德意志境內最牛逼的國家了，在德國統一之前一直是老大，軍隊實力極強，經濟發達，但是當時因為王位問題引起歐洲多國圍攻應接不暇。當時的兩國並不知道，後來德國統一的大業也將在兩國的角逐中產生結果，當時的普魯士，不過是個十幾名開外的選手而已。

也許是腓特烈搞偷襲比較耍流氓，也許就是奧地利沒有太把腓特烈當回事，當下就讓普魯士打了個趔趄，被迅速侵佔了西里西亞的首府。但是這一下子，腓特烈是把他乞丐老爹攢下的血本都拿出來突襲奧地利了，而等奧地利反應過來，穩住陣腳以後，馬上表現出了一個牛逼大國的力量，雖然一路上都被普魯士想盡各種辦法圍堵，但是奧軍真的太優秀了，當時正是初春冰雪融化，雙方在初融的泥淖中艱難前行，憑著極高水平的指揮和機動技巧，奧地利在奈貝格軍團的努力下搶到了一個小城尼斯堡，僅僅背靠著尼斯堡堅守戰線，就讓普魯士補給被切斷，這一條封鎖線就像匕首逼在普魯士喉間。因此，腓特烈決定突破這條該死的封鎖，地點正是穆爾維茨村，史稱穆爾維茨戰役。

那是1741年4月的凌晨，早霧如同眼前撥不開的帷幕冰冷異常，刀劍生寒，一場大戰之前駭人的殺氣已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普魯士軍人在濃厚的夜色和晨霧的包圍下迅速前行，像一條悄無聲息的大蛇。當蛇信子幾乎舔舐到奧地利人的臉上的時候，奈貝格軍團才在驚恐中起身，措手不及但是畢竟訓練有素，奧軍還是有條不紊地敲響了緊急戰鍾。年輕的腓特烈不知是不是經驗不足還是猶疑性格使然，他誤判了攻擊時機，沒有第一時間進攻，而是在戰鬥的最後一步下令停止前進，整理隊伍。就在這短短的一時間，奧地利集結完畢，雙方開始分別列陣，戰線成南北展開，普軍在東，北側翼突出，奧地利騎兵優勢明顯，普魯士步兵大隊較多，總體狀況上普魯士略微佔上風。列陣完成已是下午，腓特烈第一次任主帥的戰爭就要打響，這也是他軍事生涯中僅有的敵弱我強的戰鬥。他的表現會如何呢？

戰爭開始了！只見奧地利左翼騎兵率先發起猛攻，這是奧地利將軍羅摩爾領導的一支非常厲害的騎兵，比起這樣的敵人，普魯士的右翼騎兵衰弱的多，本來就在騎兵方面佔下風的普魯士一開場就被羅摩爾衝擊得右翼幾乎散架，腓特烈趕到右翼重整被擊潰的隊伍，而就在這一間隙羅摩爾麾下的騎兵便轉頭去攻失去保護的普魯士左翼步兵隊伍，整個戰場血肉橫飛，原本整好軍容極佳的普魯士軍隊頃刻間渙散不已。曾經只是在軍營里觀摩過的腓特烈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識到了屬於戰爭的殘酷，在幾乎失去控制的戰局中他的心神早已比隊伍還要渙散。眼看著主帥嚇呆，作為腓特烈副手的老將軍施維林還是很鎮定的，他明白戰局其實並沒有腓特烈想像的那麼糟，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個年輕人還需要歷練。所以施維林故意將情形說得比較嚴重，請腓特烈保重龍體要緊，先行離開血腥的戰場回去休息，這倒是符合這個驚慌失策的青年當時的心境，儘管這種b還沒裝完就跑的行為看起來好像不太厚道。

施維林畢竟是沙場老將，腓特烈走後他迅速控制住局面，他下達了一個戰史上很著名的命令，橫掃左翼撤退。這時候腓特烈的摳門老爹摳門的回報終於到了，普魯士步兵展現出了堪稱教科書般的高素質，在奧地利強勢擊潰之下，他們依然能夠按命令迅速集結，頑強地擋住奧地利恐怖的騎兵前進，為普魯士的騎兵殺入救場贏得了珍貴的機會。就這樣，奧地利的騎兵被普魯士趕來救駕的騎兵用自殺式擋下，混亂的肉搏，整個戰場就像夢魘一般的絞肉機，血泥混著殺聲飛濺，將士殺紅的雙眼在刺刀的反射下甚是駭人……不知過了多久，兩軍混戰中的士兵幾乎同歸於盡，帶兵將領在混戰中也雙雙犧牲，但是這也是普魯士希望看到的，奧地利優勢的騎兵威脅終於暫時排除，步兵得以相接。

對！就在步兵互相交手的一瞬間，普魯士的步兵蔓延出鬼魅一般的殺意。當時普魯士最得意的便是18世紀很流行的「十二秒排槍戰術」，兩軍步兵對壘，正是使用這令其引以為傲的戰術良好時機。雖然奧地利剩餘的騎兵還想再突破普魯士的左翼，但是排槍戰術與普魯士高度嚴苛的軍紀相結合，結果就是構成連鬼都難以穿越的槍林彈雨的防線，一旦遭逢就是慘叫跌退。來者無歸，所向披靡。如此猛烈的火力攻擊與嚴絲合縫的戰列隊形令奧軍沒有突破點，只能在無奈中被一次次擊退。時至黃昏，精疲力竭的奧地利軍隊彈藥用盡，他們的步兵又難以與神話一般的普軍對抗，一下午的慘烈之後，奧地利終於支撐不住退卻了。

戰爭結束，寒意凜冽。沙場血泥交融，屍橫遍野，冰冷的死亡氣息宛若驚人的噩夢，只有一地的狼藉昭示著不久前剛發生的可怖大戰。然而這一切慘景並沒有影響普魯士贏得勝利的心情，留下戰場上來不及收走的重裝備都是普魯士的戰利品。戰場活下來就是幸運，他們就像古時候日耳曼的好戰者，歌頌著自己的勇猛。

不過對於腓特烈來說，他的第一仗表現得實在不算出色，普魯士雖然看起來打勝了，但是在肉搏中死的人比奧地利還多，而且作為主帥的他臨陣脫逃，真是個不好看的黑歷史。這個君王在第一場戰爭之後反思良久，這便是他後來成為「大帝」的過人之處，他有著卓越的總結和思辨能力，讓他在每一場戰爭之後都大大提升，比如這一次，穆爾維茨戰役，他發現了普魯士騎兵弱的問題，還有就是帶兵打仗的經驗和時機。接下來腓特烈並沒有急著去繼續他的戰爭大業，而是暫時與奧地利講和，慢慢消化他寶貴的「第一次」得來的經驗。

下一次，我們繼續來看腓特烈在戰場上的進步與豪賭，現在，這是一匹要躲回暗處了的狼。

參考文獻

《十個人的德意志》

《德意志人——一個具有雙重性的國家》

《普魯士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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