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愛孩子——孩子頭大是聰明么？不僅不一定聰明，很可能是病！

中國傳統文化一直把頭大和聰明聯繫起來，甚至發明了大頭娃娃的民俗道具，舞蹈演員頭上戴著大大的類似頭盔的道具，又唱又跳，不僅倍添節日氣氛，也有對孩子聰明吉祥的祝福。

我們知道孩子出生時頭和身子的比例與大人是迥異的，大約是4頭身，距離標準美女的9頭身還差5個頭的距離。胎兒和嬰兒時期，腦組織發育特別快，四肢發育則稍慢於頭顱，有的人會發現孩子的頭越來越大。孩子的可愛也正在於此，像一個可愛的Q版漫畫人物。

但是頭大真的好么？結論說在前面，過大的頭圍反而和疾病密切相關，需要重視！

首先頭大不等於腦子大，而且腦子大也並不一定聰明。@Mon1st知乎專欄

不過腦子的大小看不見摸不著，我們主要看看看頭大的問題。

我們都知道臭名昭著的毒奶粉事件。2004年，在安徽阜陽地區，有100多位嬰兒陸續患上了一種怪病。本來出生時健康的孩子，在餵養期間，開始變得四肢短小，身體瘦弱，尤其是嬰兒的腦袋顯得偏大，嘴小、浮腫、低燒，說白了也就是頭大而身體過於瘦小，比例失調。而導致這些嬰兒身患重病甚至奪去他們生命的竟然是他們每天都必須食用的食品——奶粉。這就要提到小兒營養不良綜合征了，由於小兒處於生長發育階段，對營養素尤其是蛋白質的需要相對較高，奶粉配製過稀或長期服用蛋白質含量不足的劣質奶粉；突然停奶而未及時添加輔食；長期以澱粉類食品餵養等均可導致「大頭娃娃」的發生。除了毒奶粉，這樣的情況在饑荒年代表現的尤為突出，許多孩子因營養不良而幼年早夭。此事件之後，奶粉行業重新洗牌，科學餵養觀念不斷普及，孩子更成為家庭的中心，因營養不良而出現的「大頭娃娃」已大為減少。

下面進入本文的重點，「腦積水」，這也是我的研究重點。「腦子進水了」，聽起來好像是在罵人，但這裡卻要說一下這個改變了許多孩子和家庭一生的疾病——「腦積水」。

我非常樂意給大家介紹一下腦積水的發病原理。在這之前，先普及一個常識，人的腦子是泡在水裡的，這個水就是「腦脊液」。人類有一個奇妙的機制，把重要又嬌嫩的東西保護在水裡——比如胎兒被保護在「羊水」里。羊水可以保護胎兒免在母親的運動中受到衝擊，同時還可起到交換母嬰代謝產物的作用。人腦也是如此，既然是最高級的中樞，那一定要提供最好的保護——以堅硬的顱骨做「外殼」，再加上「腦脊液」的保護，可以讓大腦處在最為安全的環境里。之前的文章說過，大腦像一塊豆腐，可以看看下面這篇文章：知乎專欄。沒錯，豆腐放在水裡也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

為了維持大腦的代謝，保護大腦的水——「腦脊液」不是一潭死水，而是不斷循環的。一旦循環，問題就來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中學課本裡面那個變態的游泳池管理員? 「游泳池放水管4小時放完，進水管3小時灌滿，一邊放水一邊進水需要幾小時？」這個問題又一次在人腦脊液循環中出現了。

人的腦脊液總量大約140ml，也就是游泳池可以容納140ml；腦脊液主要由側腦室脈絡叢分泌，每天大約分泌500ml，也就是水龍頭每天放500ml；正常情況下，腦脊液的總量保持穩定，也就是腦脊液的吸收量大約也是500ml，也就是說一邊放水一邊出水，腦脊液的總量保持平衡。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出水管道堵了，會怎麼樣？水越來越多，如果在游泳池，水就會漫出來。而如果多了的水出現在人腦里會如何？這就是前面提到的「腦積水」。但是堅硬的顱骨容積是固定的，水一旦過多，就會出現明顯的癥狀。然而孩子顱骨非常軟，在手術中，我們可以看見嬰兒的顱骨軟得像紙一樣，或是硬紙板一樣。顱腔里的水不斷增多，嬰兒柔軟的頭骨就會被不斷地撐大，直到成為，這樣：

沒錯，兒童腦積水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治療就是如此。整個腦袋就像一個水桶，裡面全是水，而真正的腦組織只有，這麼一點（圖中白色，而黑色的部分全是水）：

之前的圖可能有點誇張，早期的腦積水可能就是頭比一般人稍微大一點，智力發育慢一點。因為爸爸媽媽每天接觸自己寶寶，有時發現不了寶寶非常細微的變化。當量變積累到一定的程度讓家人注意到時，寶寶的頭可能已經非常大了。比如這樣：

所以，在嬰兒體檢的時候，醫生都會重點測量頭圍，而不是大概地看一眼。因為如果頭圍異常，就需要引起重視，嚴密觀察。下面給一個頭圍對照表，可以比較看看自己孩子的頭圍是否在正常值範圍內。

看到這裡有人可能會問，好好的進出水問題，為什麼一言不合就要堵住排水管道呢？首先我們要知道，堵塞是完全堵還是部分堵。如果完全堵塞就相當於光放水不出水，雖然計算題變得簡單了，但是這樣的狀況對於孩子常常是災難性的。還有一種是部分堵塞，就相當於關小了出水口，癥狀會比完全堵塞稍微發展得緩慢一點，但是如果堵塞不解除，最後也會發展成不可逆的腦積水。

出水口堵塞的原因什麼? 常常因為腫瘤(長了腫瘤堵住了出水口)，出血（腦出血血塊堵塞了出水口），感染（腦炎之後細菌和粘連堵塞了出水口），更多的是先天畸形（天生出水口就小或者堵塞）。還有一種可能，出水口沒堵塞，但是腦脊液的吸能力收不行，這個情況用游泳池比喻可能有些不恰當，簡單的說就是水從出水口流出去又流回來了，吸收不掉。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極少數的患者可以通過切除腫瘤等方式，解除堵塞。但是大部分患兒就很難把腦脊液的循環再通。那怎麼辦呢？

1939 年， Torkldsen 首先報道用橡皮管做側腦室與枕大池分流術，為腦積水外引流奠定了基礎。簡單地說，就是在游泳池裡加一個管道，把水引到下一級的水道里。現在更普遍的方式是腦室腹腔分流，也就是把腦室里的水引到腹腔里，腹腔有超強吸收能力的大網膜，這樣就能把腦脊液的分泌和吸收重歸平衡。圖中腦內白色的短線就是分流管。

這個管子應該在腦積水早期放，此時患兒的頭還不太大。如果頭太大了，不僅要放管子，可能還要做頭顱重塑。下圖就是我碩士導師很久以前做的一例巨顱重塑術，簡單的說是將多餘的顱骨打碎再重塑成可接受的造型。（這裡說一下，本手術已被央視等多家新聞媒體報道，應不侵犯病患的隱私權；圖片是網上找的的，若有侵權請告之，會刪除）

術前：

術後：

你可能會問，那麼這個管子放多久呢？很遺憾，這樣的管子要放一輩子。隨著孩子的長大，管子不夠長了，可能還需要做多次手術更換分流管。如果出現感染等問題，可能會導致管子的再度堵塞。一旦管子堵塞了，患兒很快就會出現癥狀，頭暈頭疼、精神不振、全身無力，甚至昏迷。可以說一旦被確診了這樣的疾病，就需要終生治療。我們經常在街頭看到這樣的大頭娃娃，因為無錢醫治，不得不流落街頭，淪為乞討者。

為了治療這個疾病，國際腦積水及腦脊液疾患委員會（ISHCSF）於2012年成立。中國醫師協會神經外科醫師分會在2013年制定了中國腦積水規範化治療專家共識，中華神經外科分會神經創傷專業組在2014年制定了顱腦創傷後腦積水診治中國專家共識 。2015年，哈佛大學Walf教授在《柳葉刀》雜誌發表了兒童腦積水的專題講座。

腦積水的患兒很痛苦，但遺憾的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法。如果腦脊液分泌太多，我們可以採用脈絡叢灼燒，也就是用手術的方式讓進水少一點。如果腦脊液吸收不了，我們也在想辦法改善腦積水的吸收能力，讓人體恢復吸收腦脊液的能力。對於需要放置分流管的患者，我們盡我所能地保護這根管子的通暢，讓這條新的「下水道」儘可能地維持更長的時間。同時，我們還用動物模型模擬腦積水，把老鼠腦子裡的「下水道」堵上，並嘗試找到更好的治療方式。

頭大可並不一定聰明，很可能是「腦積水」。我們在努力，希望給患兒和他們的家庭提供更好的生活質量。

參考文獻：

中國醫師協會神經外科醫師分會。中國腦積水規範化治療專家共識(2013版) 《中華神經外科雜誌》2013，29(6) :634-637.

中華神經外科分會神經創傷專業組，中華創傷學會分會神經創傷專業組。顱腦創傷後腦積水診治中國專家共識 《中華神經外科雜誌》2014,(30):840-843.

Kahle KT, Kulkarni AV, Limbrick DD Jr, Warf BC. Hydrocephalus in children. Lancet. 2015 6. pii: S0140-6736(15)60694-8.

Oreskovic D, Klarica M. Development of hydrocephalus and classical hypothesis of cerebrospinal ?uid hydrodynamics: Facts and illusions. Progress in Neurobiology, 2011, 94(3): 238-258.

Appelgren T, Zetterstrand S , Elfversson J, et al. Long-term outcome after treatment of hydrocephalus in children. Pediatr Neurosurg,2010, 46(3): 2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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