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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認識你,除了你自己,只有你見過自己殼內的東西

懂不懂藝術都能看懂的象外

《無題》,布面丙烯,35x27cm,2015-2016

邱瑞祥身上有一種從容,他不會將「等待」視為消極的拖延,相反,他常常刻意等待。

「我希望在一開始很敏銳的東西變得遲鈍的時候,讓它遲鈍一些,再往下進展。所以,大部分作品都得畫兩三年的時間,可能開始的時候有一個形象,形象畫出來之前得費好久時間,可能這個形象出來之後,放著兩三年,兩三年之後什麼也不動的話就算畫完了。」

《無題》, 布面油畫,160x200cm, 2013-2015

邱瑞祥畫畫,平均每幅畫的完成時間大概是2年。有時候,畫到一半卡住了,他就把畫掛在牆上,不再管它,直到好幾個月或一兩年後,忽然找到新的切入點,他就再次站到這幅半成品前,開始新一輪「重複勞作」。

「重複勞作」是邱瑞祥對自己近幾年創作的一種描述。自2014年個展《自視》後,邱瑞祥一直待在西安郊區的工作室里,用不同的顏料和手法,重複畫著一些相似的造型——白色的圓是兔子,深棕色的圓柱形是巢穴,而上窄下寬的容器則是穀倉......

這些畫及少數舊作組成了邱瑞祥的新展《兔子、巢穴與穀倉》。

《兔子》,紙本油畫棒,45x39.5cm,2011-2012

《巢穴(大)》,布面油畫,150x250cm,2013-2016

《大穀倉-1》,布面油畫, 237x190cm,2013-2015

「工作、生活在西安的邱瑞祥鮮少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他也不太關心外界在發生什麼,習慣了將自己『鎖』在工作室中,始終保持著一種不聞不問的姿態和不疾不徐的節奏。新作的面目之所以看上去與三年前個展的作品並無太大的風格差異,想必也是出於這樣一種自我的孤立和執拗。然而,就像他的大多作品一樣,厚朴、稚拙中不時也會泛起一絲智性、『狡黠』,和羞澀。所以,和他交流的時候,雖然時常會被卡住,甚至他在面對自己作品的時候,也表現得似乎沒什麼可言,即使說出來的也聽上去多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經驗和體會,可是,每到關鍵的地方,他卻從來不會語塞或一句帶過,總能不動聲色地點到癥結所在。」策展人盧明軍寫道。

對比起之前作品裡大面積的黑色,這一回,畫里多了一些光線和色彩;不過,作品名稱沿襲了他一貫的風格——「無題」。

在大部分的場合,邱瑞祥一如他的作品名稱,總是保持沉默,觀察著周遭,或是什麼也不看,隱入自己的世界裡——與畫板面面相覷,直到某些筆畫攛掇著想要湧出。

邱瑞祥想不起來,霸佔了整座畫室的這幾種造型始於哪些瞬間。

「兔子」開始於2013年。

《無題》, 布面油畫,50x60cm,2011-2013

《內部-2》,布面油畫,221x190cm,2013-2015

」不知道,就是畫了,畫著畫著就畫幾張吧。「問到為什麼畫兔子,邱瑞祥這麼回答,不是說,而是用中性筆寫下來,拍了照,發給我。他不想用電話的方式接受採訪,我便發去問題,他寫下了回答。因為打字很慢,他更傾向於手寫。

「對於畫,外觀是很不重要的。」

「畫什麼對我來說都和《內部》一樣。」這次展覽名稱是三種具體的事物,在邱瑞祥眼中,它們與這個容器沒有區別。

《內部》,布面油畫,50x42cm,2014-2015

其他幾種造型的回答想必類似。我不再追問了。

「如果要解釋,從很多方面都可以解釋,就像這個杯子,你解釋它太容易了,但是它也沒法說什麼,它也就僅僅是個杯子而已。如果一個作品本身達到和諧,它是超越作品,超越作者,超越任何東西的,可以從任何角度去解釋它。」在2010年的一次訪談里,邱瑞祥道。

4月28日,《兔子、巢穴與穀倉》展覽即將結束時,一女孩去到站台中國,請旁邊的人為她和作品拍幾張合影。她來自西安,是邱瑞祥的朋友,受他之託,特地來拍幾張。因為展覽開幕當天有些忙,他忘了和自己作品合影。

不過,邱瑞祥對待展覽的總體態度是沒有「期許」,「就是放另一個地方看看吧」。看著這次作品,他的感受是「沒以前那麼緊張,放鬆了一些,打開一點了。」

「激動」或是「難忘」的時刻,邱瑞祥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微信上聯繫他,自我介紹,並發出採訪邀請。過了幾個小時,不常看手機的他回復道:「我沒有什麼故事。」 我只好從他已有的幾篇訪談去拼湊他的藝術歷程。

《石化》,布面丙烯,25x30cm,2013-2014

在2014年與凱倫·史密斯的對談中,邱瑞祥說,自己第一次對畫畫產生興趣是小學三年級。

在他眼裡,「兒時的繪畫是一種天性」,小學的時候大家都喜歡畫畫,也畫得很好,慢慢地,一些孩子就不再畫了,家裡人不太支持,也不懂畫畫,但他還是「一直在畫」。1998 年,快要高考時,他才知道了「美術學院」的存在,報了名,最後考上了西安美術學院。

《變戲法》,布面油畫,46x50cm,2011-2012

《無題》, 布面丙烯,150x200cm,2009-2011

《無題》, 布面丙烯,150x200cm, 2009

無名的儀式(二), 布面油畫, 40x50cm,2011-2012

《無題》,布面丙烯,25.5x30cm, 2010-2011

大一時,邱瑞祥第一次離開家鄉眉縣,來到西安,第一感覺是「反差很大」。從農村到城市,這種反差感讓他開始嘗試自己創作,但是畫不出來。

白天,邱瑞祥有時會出去玩;晚上回來後,他堅持畫畫。

邱瑞祥漸漸走入了一種自我對話的狀態。那時,他生活很封閉,而且「很迷戀那種封閉」。他很少出門,不去看展,不去社交,只是獨自待著。「我可能只想要走進自身的狀態當中,往前走,最重要的是走進去。」在他人眼裡,「封閉」或許是很糟糕的事情,但在他這裡,封閉變成了一個正面因素,「我覺得它可能在那個階段對我是有益的。」

有一回,邱瑞祥覺得自己之前的畫不好,就把那些畫全部塗掉了。之後的創作中,「塗改」也是他常用的手法,很多畫一直在塗和改。「每一次重新畫都是徹底的變化。」

2003年,邱瑞祥本科畢業,留在西安,繼續畫畫。

畢業後不久,邱瑞祥試過尋找伯樂。那是2005年。

「我零五年的時候來過北京,給一些畫廊看畫,他們都說我畫的太黑太臟太難看,上回一個畫廊讓我來北京,我說我不喜歡北京,北京太大了,我喜歡走路。西安那個城市小一些,適合步行,我喜歡畫完畫出去走走,好像呆在畫室就不會停的畫,實在不行就出去走走。像現在西安也建一些藝術區,有人問我為什麼不過去,我就說那裡都是藝術家,那裡太熱鬧了,太大了。我就喜歡畫畫,畫了些畫而已。我很喜歡梵高的狂熱。」

畢業後,邱瑞祥留在西安,開始獨立創作,一開始像是塗鴉,在畫布上任意塗抹,畫到某個點,忽然出來一個形象,「感覺很好」,就沿著這個形象,不斷往深處走。

《伸手的人》,布面油畫, 50x42cm,2015-2016

《習作-1》,布面油畫, 30x25cm,2014

《習作-2》,布面油畫,30x25cm,2014-2016

《他人的世界》,布面油畫,183x152cm,2015-2016

「重複一個形象對我很重要。但是前提很簡單,我就是畫畫,但是好像畫進去以後就變得很複雜。」

塗抹著,第一次感覺對了是「畫到一個人站在那裡」的時候,不過,內心有個聲音說:「可以畫得更好」。那麼,什麼是「更好」呢?

在邱瑞祥居住的西安,畫畫是很少數人的事情,而他也很少去別處「取經」,畫完之後,總是缺乏比較。

邱瑞祥想起自己以前帶美術考前班的經歷:學生的功課是畫圓球體,從第一張開始直到考試前夕,好幾個月畫同一個物體;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學生會有進步。「其實對我的內心來說,真正有用的就是我知道我進步了。」 因此,他選擇了一直畫同一個東西,將新的畫與之前的作品作比較。

畫得久了,他不再關心「它的形象是什麼」、「這種形象想表達什麼」,而是想要通過不斷地畫,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創作。邱瑞祥不斷地在畫里做減法,剔除個人觀點,剔除喜怒哀樂,畫中形象自己決定,「它愛是什麼就是什麼」。

《無題》, 布面油畫, 200x150cm,2014

《無題》, 布面油畫, 20x25cm,2012

《側面坐著的人》, 布面油畫,60.5x50cm, 2010

《白色》, 布面油畫,30x25cm,2016

2007年,邱瑞祥開始了系統的「重複勞作」,父母的勞作地點是黃土地,他的田地是「畫布」。

「感覺我就和我的父母他們一樣,每天按時起床去勞作,天黑就回家,其他好像都變得很次要。」

這種「勞作」讓邱瑞祥覺得很踏實。此後,他的畫幾乎不再有「新元素」,只剩下大量的重複。這種重複像是瀑布,一遍遍衝過,帶走他腦中不確定的元素,「我相信,只要你去勞動,只要你去動手,就不斷地會有新的東西閃現。」

「其實我畫畫,開始的時候很盲目,後來慢慢清晰了,我知道我要重複它,這個過程會不斷地引導我,不斷地把我引向另一個地方,但從表面上看起來差不多。我喜歡這種稍微隱秘的變化。我覺得它在我的內心是很猛烈的。」

《無題》, 布面油畫,130x96cm, 2012-2013

《無題》, 布面油畫,35x30cm,2014-2016

《無題》, 布面油畫,180x120cm,2013-2016

邱瑞祥畫面中的人、事、物都帶有某種疏離感,「像射箭的時候拉弓不射,弓拉得很滿,但沒有把箭射出去。」

我不會畫畫,不過,我體驗過很多次,站在好作品面前,無法自拔的時刻。邱瑞祥的畫對我來說,便是這種「無法轉移目光」的存在,作為藝術的〇外人,第一次看邱瑞祥作品時,我沒法從技法或藝術史角度闡釋他的畫,只是被作品傳達出的沉靜與超然感染,以為那是藝術家從另一個世界竊取的生活片段,偶爾駐足在這喧嘩紛繁的人間。展覽結束,那些靜默的人、物便回到他們的天地,繼續一種不需太多聲色的生活。

而對於會畫畫的邱瑞祥來說,畫面本身是一種莫大的「引誘」:有時畫累了不想繼續的時候,畫面會隱隱透露出一種信息,非常吸引他,不得不接著畫。

《無題》, 布面油畫,221x190cm,2014-2016

《巢穴(小)》,紙本油畫棒,29x48cm,2014-2015

《穀倉》,紙本油畫棒,50x40cm, 2011-2012

《大穀倉-2》,布面油畫, 250x190cm,2014-2016

「繪畫對我來說很重要,即使已經有無數傑出的作品出現,畫作已經多得不能再多的時候,繪畫依然對我很重要。它可能在廣義上來說起到的作用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但它一直很重要。......對我來說,畫畫應該是最能接近我內心的一個方式。它或許並不意味著價值,比較重要的是它通向我自己的內心,僅此而已。」

邱瑞祥的工作台上堆積了厚厚的顏料,這並不妨礙,因為他直接在畫布上調色。每天,他大概畫畫十小時,自願充當「被引誘的角色」,在繪畫過程中,留下了自己「戰鬥」和「掙扎」的痕迹。他不覺得累,因為「畫面在一種危機感當中才是本質的自己」。

《靜物(花)》, 布面油畫, 40x30cm, 2014

「對邱瑞祥而言,重複本身並非基於某種觀念的實踐,而是試圖接近日常的一種工作習慣,他將其稱為一種普通的、平常的「重複勞作」。通過這一「極端」的方式,嘗試探測枯燥的邊緣,單調的限度,以及在持續束縛之下自由的可能。它讓我想到了莫蘭迪,同樣在反反覆復地描繪著那些瓶瓶罐罐,同樣是在這種自我的重複中,消解了瓶瓶罐罐原有的特徵和屬性,而逐漸讓渡給了顏料這一新的物質。不同的是,在邱瑞祥這裡,乏味的日常重複似乎依然無法消磨和掩飾他澎湃的情緒,甚至他是有意地在製造一種張力——表現主義對他的影響也體現在這裡。在這個過程中,他與其說是建構差異,不如說是在尋找一種可能的「新意」,這種「新意」的參照不是別的,其實就是他自身。 」魯明軍道。

邱瑞祥也有現實的煩惱,比如沒錢買畫框、顏料,沒地方存放作品,曾有二百多張畫放在一個簡陋的小倉庫,趕上下雨,畫全泡發霉了。

關於畫畫,邱瑞祥好像挺少煩惱,「我畫畫從來不需要想法」。同一個造型,畫了兩年,兩百多張。有人問他厭倦不,他反問:你是畫畫的么?如果一個人已經厭倦了一件事,他會去做嗎? 畫畫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快樂。

《無題》,紙本油畫棒, 47x39cm,2015-2016

「怎麼畫不重要,每個人都是這樣畫的。關鍵是你什麼時候停下來,這個太重要了。就像出發去遠行,怎麼走都可以,要去的地方不一樣,但是有一個直覺會告訴你該在什麼地方停下來。」

對於觀者的反應,邱瑞祥不太在意——「畫畫就像給自己穿上衣服一樣,他人看到的永遠只是一個外殼,甚至就連作者自己再看到的時候也是一個外殼。我有一種滿足感,就像捉迷藏一樣,誰也不可以認識你,但你知道,只有你自己看到過自己殼內的東西。」

邱瑞祥重複著,不覺得疲憊,也不擔心「沒有市場」,他追求的是一種目前他還沒法描述的東西:「我想要的東西就是一個很難形容的東西,背後的一個品質。它那個東西可以超越語言,其他的我不知道。」

邱瑞祥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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