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生出來的生生活活

第 65 封信

From 托比王叔叔

是的，得病了。

天氣乾燥，飲食不均不吃水果，熬夜，焦慮著急，嘴疼，臉腫，嗓子眼像是放了一隻小刺蝟。周末的時候實在扛不住，去一個小診所，醫生從門口的馬紮上，踢踏著涼拖，用一隻小手電筒照了照我的嘴巴，彷彿 X 光，一秒照清所有骯髒的細胞。

爛啦，都爛啦，要打針。他抓起筆，開始寫寫畫畫，等不及我描述更多。單子開好了，掛針，兩天，356塊，去，二維碼在牆上。

掛完了，真好，不疼了，但是嘴莫名其妙的腫了。這裡的醫生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接下來的一周，都是從疼痛昏沉中醒來，從疼痛昏沉中睡去。像是一個拿不住自己的植物人。

住在一個新的地方，房子的方向朝北，整日見不上陽光。我覺得我就是一株必須見陽光的草，沒有太陽曬著，就蔫了。

早上出門步行去上班，太陽曬在頭頂上，曬在左臉上，曬的人得眯眯眼。我像是要發霉了的草，終於要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旁邊一個老頭走過去，手裡提著一袋子什麼東西，和對面走來的一對老夫婦打招呼，幹啥去呀，老頭抬高嗓門，墨鏡差點震掉。買葯去，老太太總是比老頭願意社交。哈哈，我也買葯了，咱們這年齡，就是拿葯當飯吃！老頭依舊大聲的說。

早晨的太陽真好哇，我只羨慕公園裡溜達的老頭們，不羨慕早晨去買葯的老頭們。我把腰挺直了，心想一會就把包里的葯全部丟了，丟的遠遠的，遠離流浪漢，遠離小貓小狗。

這兩天看一本書，名字很引人注意，叫《不必交談的時刻》，是一個女作家，她用了很多隱喻和純凈的詞句，散漫的說著一個個平常的故事，送別，失去，愛，眼淚，時間和遲疑。

我說女作家們總是這麼的敏感、多情、幼稚嗎？但是又一想，人人都如此而已，只不過是有的人說，有的人不說，有的人能發現，有的人不會發現，有的人善於捕捉，有的人不善於捕捉，有的人願意記錄，有的人不願意記錄。

當然不論誰，都有這些看起來聽起來幼稚甚至不值一提的情緒。究竟這些東西的存在，扮演著什麼角色，重要嗎，值得說出來嗎？就好像，我坐在這裡，說我病了的前因後果，重要嗎，值得說嗎？

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大的什麼都有；又實在太小了，小的歸根結底其實都一樣。

每天都有那麼一些時刻，覺察到自己的狀態，是活著的，是生著的，是在思考著什麼的。不管這些重不重要，有沒有必要。去廟裡的時候，師傅們總是說，一秒鐘人會產生九千多種念想，坐地日行幾千里。他們終其一生都在思索這些沒用的念頭，分析，濾清，撫平。

漸漸開始不願意表達，朋友圈也好久沒有發動態，但又不甘寂寞，每天都在刷刷刷，點贊，評論，促進關係，保持聯繫。好像是害怕斷了某些聯繫，斷了和這個世界潮流的某些聯繫，斷了就是恐懼，就是恐慌。

不必交談的時刻，這幾個字就很好，不必交談，不是願交談，這之間就很微妙。文字比語言的魅力就在這裡，可以用無聲的字詞，斷句，符號，行段之前，給人很多不能用聲音用話語表達的感覺。

那今天就不要交談了，不要和那些人交談了，不必交談了，早早睡，念頭這麼多，夠累啦。

且明天多晒晒太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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