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見聞 詩吟俱樂部

不久前，《中國詩詞大會》這檔綜藝節目火遍全國，人們開始重新認識中國詩詞之美。我不禁回想起在日本時與詩吟俱樂部那些朋友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在日本，中國古詩詞備受推崇，統稱為「漢詩」。不僅中小學教材有漢詩，漢詩教室、漢詩講座也隨時可見，還出現了「詩吟」這種表演形式。「詩吟」也就是在原先漢詩朗誦的基礎上發展成了吟唱式，吟詩者往往聲音清越，中氣十足，卻又緩慢悠揚，吐音發聲高低頓挫十分講究，經常還有舞蹈與之相配。最常見的是劍舞，伴舞者多身穿和服，舉手投足都有章法，有特殊的涵義：如高山、河流、船型、遠望等等，其風格或優雅嫵媚，或威武剛猛，舞者與吟詩者之間要配合得天衣無縫才行。日本各地都有眾多的詩吟流派和愛好者社團，成員有數百萬之多，每年還舉行全國性的大賽呢。

我導師的好友森山教授就是一位忠實的詩吟迷，他常常說，「漢詩是父親，和歌是母親，共同孕育了日本文化。漢詩中蓄積了那些偉大詩人的智慧、品格、襟懷與修養，誦讀時可以喚起人們一種善於感發、富於聯想及高瞻遠矚的精神。」我有幸參加過詩吟俱樂部舉辦的中秋晚會。那晚，他們租借了郊外的一處日式庭園，天上一輪明月高照，園內丹桂飄香，樹影婆娑。森山教授第一個上場，他身穿黑色和服，竟然還帶來了女兒童年時用過的小電子琴，他先彈了一小段德彪西的《月光》旋律，然後緩緩地開始了吟誦。我當時並不知道他將表演的內容，心想也許是與明月相關的唐詩？而他們吟詩時往往用的是「漢字音讀法」，又拖著長長的調子，所以他開始了好一會兒我仍未分辨出到底是哪首詩。焦慮中，穿著華美和服為他伴舞的那位中年女士突然用力舉起了雙臂，做了一個「高峽出平湖」的動作。我正猜想也許後面是「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吧，耳中卻飄來一個詞「渝州」。哦，原來他正在吟誦的是「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前面的那段《月光》是想表達「峨嵋山月半輪秋」的意境。

在森山教授之後登台表演的是一位八九歲的小姑娘，蘋果般的臉蛋配上童花頭，可愛至極。她吟誦的是杜牧的《江南春》，這首詩在近年某雜誌社舉辦的「最受歡迎漢詩國民投票」中被評為第二位（第一位是杜甫的《春望》）。等她下台後我對她說，你剛才朗誦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描寫的就是我家鄉啊，我就來自於江南！她不禁瞪大了圓圓的眼睛，說「真的呀？」

近些年，詩吟不僅被公認為是一種陶冶情操、抒發內心情感的活動，更被一些日本老人升級為健身法寶，有些城市甚至出現了「中風患者詩吟班」，參加者多為70多歲、因患腦血栓而出現語言障礙的老人。他們發現，朗誦漢詩就如歌唱一樣，可以增強肺活力，也因為參加社交活動，給他們帶來了精神上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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