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潔對戰AlphaGo，比的是思想而不是算力

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潔與AlphaGo的三番棋之戰以柯潔連輸兩局而鎖定勝負。這兩局棋，第一盤弈至終盤，AlphaGo以1/4子的最小優勢獲勝；第二盤則以柯潔中盤投子認輸結束。曾經認為人工智慧至少還需要數十年才可能突破的圍棋，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被人工智慧拿走了桂冠。

遺憾嗎？

如果你覺得遺憾，那其實是你在情感上還不能接受一個人被機器打敗，特別是一個在許多人看來非常厲害的人，特別是一個在許多人看來非常需要「感覺」的比賽中。

先讓我們回看一下20年前的那一場世紀之戰。1997年5月3日，人類有史以來的最強棋手，34歲的卡斯帕羅夫與IBM公司的「深藍II」（Deeper Blue）開始了國際象棋的對決。比賽一共對弈六局。卡斯帕羅夫執白先行，經過3個多小時的鏖戰擊敗「深藍II」取得第一局的勝利。但勝利並未能獲得延續。第二天「深藍II」便展開凌厲攻勢，下出不可思議的一步棋而鎖定勝局。之後的第三、第四和第五局比賽，雙方都拼盡全力，均以平局收手。到了5月11日，決定最後勝負的第六局比賽揭開帷幕，「深藍II」執白先行，一路強攻，雙方一共只下了19步棋，卡斯帕羅夫便推枰認輸。

賽後，媒體紛紛表達對卡斯帕羅夫的同情。一種普遍的論調認為「深藍II」並沒有贏得比賽，而是卡斯帕羅夫輸掉了比賽。在其後來的敘述中，卡斯帕羅夫也承認第二局「深藍II」的超凡表現讓他十分困擾，陷入對計算機是否存在違規行為的猜想中而無心比賽，導致最終的失利。

回到柯潔與AlphaGo的對局。第一盤以1/4子告負之後，不少文章還是以「惜敗」表達了惋惜之情。儘管賽前很多預測都認為柯潔會輸，但顯然在情感上同為人類的我們還是希望會出現奇蹟。

在棋力角度來說，我們應該冷靜地接受AlphaGo已經超越人類這個事實。作為與人類不同的一個「物種」，計算機最突出的特質並不是運算速度快，而是穩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無論發生什麼，只要電還通，程序還在跑，那就一定會有穩定的輸出。而人不同，卡斯帕羅夫會因為「深藍II」在第二局的一手棋而產生失態，在隨後的比賽中都失去鬥志。另一位國際象棋天才鮑比·菲舍爾在1972年與世界冠軍蘇聯的斯帕斯基進行的「世紀之戰」中以比賽場地的燈光和攝像機會影響他的思考為由，在第二局比賽中故意缺席。

計算機的贏，是穩定的贏。同樣，計算機也會穩定地輸。與計算機的對決，其實是另一種比賽，是誰能找到計算機的「罩門」的比賽。當計算機的棋力尚弱的時候，很容易被專業棋手看出弱點，也就很容易被很多人打敗。但對於AlphaGo，人類棋手還沒有找到它的弱點，自然談不上打敗它。

那麼，人類棋手未來有可能反敗為勝嗎？我覺得可能性還是有的。雖然今天人工智慧把「深度學習」概念炒的火熱，但不管「深度」有多強大，都繞不開一個非常重要的函數：評估函數。AlphaGo學習再多的棋譜，自己雙手互博得再努力，都需要有一個標準來評價一手棋的好壞。這就是評估函數扮演的作用。

在AlphaGo的演算法模型中，不止用到一個評估函數。這些函數的定義，不是計算機自己能夠憑空產生的，而是需要人來賦予的。如果說人類棋手未來能夠反敗為勝，那一定是在評估函數上突破了人工智慧（以及設計者）的思路。柯潔和AlphaGo的第二局，谷歌方面表示開局階段柯潔的表現可以說是完美，一直保持著對AlphaGo的優勢。那麼，為什麼最後還是輸了呢？原因很簡單，也很殘酷。人類棋手如果和AlphaGo採用的是相同的思路，那是不可能贏的。因為人會累會犯錯，而計算機不會。只有跳出AlphaGo的思維模式，用更先進的評估手段與AlphaGo的評估函數對壘，才是真正的人機對決，才真正有機會打敗人工智慧。

AlphaGo的戰績，讓圍棋界發出「過去的想法難道都是錯的」的疑惑。吳清源獨步棋壇，正是因為他推翻了過去的老路，將圍棋帶入一個全新的時代。今天，AlphaGo的勝利可以說是又一次將圍棋帶到了變革的起點。

所以，沒什麼可遺憾的。沒有大輸贏，哪有大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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