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越不輪迴，《蕩寇風雲》按照歷史書拍也燃到飛起

（文/米珂）

《三生三世》、《錦繡未央》等電視劇風靡中華大地，從影視產業來說，古裝大片幾乎與網路IP劃等號。所以在電影院看完《蕩寇風雲》後，一陣恍惚，想不起上一部拍成大電影的真實歷史故事是哪一個；就像看完香港金像獎後，掰指頭也數不出17年有哪一部國產電影站在生活的立場上嚴肅地關心普通人。真實的歷史，真實的現實，被大陸電影市場巧妙地規避了。

《蕩寇風雲》講述的是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27歲到33歲之間的故事。戚繼光初入浙地，成為俞大猷將軍的手下。抗倭形勢嚴峻，然而士兵皆是兵油子只求不死。文官彈劾、嚴黨專權更是令朝政昏暗，萬馬齊喑。首次迎戰，戚繼光驚訝於明軍被小股倭寇追擊，只好自己充當狙擊手，射殺敵軍首領，勉強與倭寇打成平手。後時局變化，他成為寧紹台參將，親手選兵，練新軍，組建了3000人的戚家軍，獨創鴛鴦陣法，並在隨後的台州戰役中大獲全勝，手刃倭寇。一個運籌帷幄的年輕人和一支個人化風格強烈的鐵軍，成為了《蕩寇風雲》的核心主線。而戚繼光背後儘力周旋的御史胡宗憲，命運多舛的老將俞大猷，以及潑辣大膽的夫人王氏，這寥寥幾筆與主線相呼應則白描了一個時代。隱忍、豁達、善惡模糊，這部電影不是《回到明朝撕鬼子》，更像是《明朝版人民的民義》。

沒有上天入地，沒有前世今生，沒有幾次輪迴，沒有時空轉換。相信很多觀眾看完這部《蕩寇風雲》後也會對戚繼光，對那段歷史產生濃厚的興趣。載入史冊的，本就是傳奇。為了大家在時間長河裡迅速找准坐標軸，進入故事情境，特將電影中的知識點總結如下。

一 浪人摺扇

電影伊始，浪人和漢奸常常拿出摺扇使用，還一起搖著金燦燦的扇子晃明軍的眼，弔兒郎當，氣焰囂張。這一細節並非杜撰。在《萬曆十五年》中就有記載：「他們（倭寇）能極其嫻熟得使用雙刀，並且和近旁的夥伴保持聯繫，互為呼應，協同作戰。頗為特異的是，他們的指揮信號乃是班排長手中的摺扇。當雙方開始接觸，班排長把摺扇往上一揮，部下就以刀鋒向上。當對方注意力被這種動作所吸引，他們就突然調轉刀鋒迎頭砍下。」

此外，戚繼光在自己的著作中有記載：「餘數年百戰，但見諸賊據高臨險，坐待我師，只至日暮，乘我精氣衝出；或於收兵錯雜，乘而追之。又能用乘銳氣，盛以初鋒。又其盔上飾以金銀牛角之狀，五色長絲，類如神鬼，以駭土氣。多執明鏡，善磨刀槍，日中閃閃，以奪士目。故我兵持久，便為所怯。」可以看出倭寇拿明晃晃的東西擾亂對方的心智，是他們的戰術之一。所以，電影中將摺扇與鏡子合二為一，成為了金閃閃的扇子。

二 選兵之法

電影中戚繼光看到浙江義烏和永康的村民為了搶奪礦產大打出手，心生一計，選取義烏人作為戚家軍的主力。這場大型鬥毆是有史書記載的，並且持續4個月之久，民風彪悍，可見一斑。戚繼光曾說過「征戰半生，天下強橫之徒，我大都曾見過，卻也從無畏懼。但如義烏人之彪勇橫霸，善戰無畏，實為我前所未見，讓人聞風喪膽，可怕！可怕！」義烏，這個多年來輻射整個東南亞及非洲的小商品集散地在明朝已經初露爭霸世界的真容。

戚繼光自己撰寫的《紀效新書》中，開篇第一句話就是「兵之貴選」。他認為選兵「其法惟在精」，反對「用城市游滑之人」，「奸巧之人」，主張用「鄉野老實之人」。對於選兵的具體標準，他認為要滿足「豐偉」、「武藝」、「力大」、「伶俐」四條，還要根據各自不同的特點發給他們兵器，「皆當因其材力而授習不同」，「如藤牌宜於少壯便健，狼筅長牌宜於健大雄偉，長槍短兵宜於精敏有殺氣之人。」

這些記述成就了電影中戚繼光練兵時的幾不選：在市井裡混過的人不能用，喜歡花拳繡腿的人不能用，年紀過四十的人不能用，在政府機關干過的人不能用。喜歡吹牛、高談闊論的人不能用，膽子小的人不能用，長得白的人不能用，為保證隊伍的心理健康，性格偏激（偏見執拗）的人也不能用。

層層選秀下來的3000精銳組成了「戚家軍」。只能說，戚繼光不僅是戰神還是管理學的先驅。

三 鴛鴦陣

台州大戰中，寧海的浪人軍隊一上岸就遭遇了新鮮出爐的「戚家軍」。整支隊伍藏在大盾牌後面像京劇舞台上那樣，變換著程式動作，令人眼花繚亂。倭寇還沒來得及欣賞完畢，就已命喪黃泉。寧海一戰，在歷史中記載倭寇死傷二百餘人，戚家軍除一人輕傷外，毫無損失。如此神奇的陣法，雖然在鏡頭前少了浴血奮戰的激情，但在實戰中確實效力巨大，不僅最大程度殺戮敵人，還最低程度減少傷亡。這就是在冷兵器時代末期最著名的陣法——鴛鴦陣！

鴛鴦陣陣形以12人為一隊，最前為隊長，次二人一執長牌、一執藤牌，長牌手執長盾牌遮擋倭寇的箭矢、長槍，藤牌手執輕便的藤盾並帶有標槍、腰刀，長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護後隊前進，藤牌手除了掩護還可與敵近戰。再二人為狼筅手執狼筅，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長的毛竹，選其老而堅實者，將竹端斜削成尖狀，又留四周尖銳的枝枝丫，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殺敵人以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面長槍手的進擊。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分別照應前面左右兩邊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進的是兩個手持「鎲鈀」的士兵擔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敵人迂迴攻擊，短兵手即持短刀衝上前去劈殺敵人。各種兵器分工明確，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種的操作，有效殺敵關鍵在於整體配合，令行禁止。「鴛鴦陣」不但使矛與盾、長與短緊密結合，充分發揮了各種兵器的效能，而且陣形變化靈活。可以根據情況和作戰需要變縱隊為橫隊，變一陣為左右兩小陣或左中右三小陣。當變成兩小陣時稱「兩才陣」，左右盾牌手分別隨左右狼筅手、長槍手和短兵手，護衛其進攻；當變成三小陣時稱「三才陣」，此時，狼筅手、長槍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兩側護衛。

這個天才的想法正是來自電影中的一出不起眼的細節。本想宴請賓客的戚繼光遲歸，原因是和唐順之大人侃大山侃得投入忘了時間，唐大人還將自己寫的幾卷書贈予戚繼光。沒錯，鴛鴦陣的靈感就是來自唐順之撰寫的《武》。

四 詩作

電影中戚繼光帶領著新兵訓練，大家將一首詩當口號一般喊出來：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雖說這首名叫《凱歌》的詩在電影中出現得為時過早，但確實出自戚繼光筆下。戚將稱得上是文武雙全的一代名將，他還有幾本詩集流傳於世。「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是筆者最喜歡的一句來自戚繼光的詩，19歲時他暗許的心愿已經心懷天下。

五 懼內

《蕩寇風雲》中可愛又輕鬆的一筆莫過於戚繼光與妻子王氏的日常，趕上了郊縣天王老田和小高的故事。一代名將竟是懼內高手，這並非杜撰，事實果真如此。就連屬下將王氏哄騙到兵營，準備教訓的故事都是真的。當然，王氏帶領城內老百姓迎戰倭寇，守住新河城，這也是真的。王氏，這個歷史中的真實女子，本就如此鮮活可愛。王氏是將門之女，且自幼習武，善用刀劍，據說發起火來連戚繼光都不是她的對手。但只要不是原則問題，王氏和戚繼光也是恩愛有加。都說烈女難以駕馭，但倭寇來襲，歷史上沒有幾個女人能有戚夫人的果斷與勇敢。 當時的新河城與電影中記述得一樣，城中士兵都已出征，僅剩下普通百姓和婦孺，毫無反抗之力。於是王氏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召集僅有的上百名親兵，命令他們立刻貼出告示，穩定人心，但要守住城池，光有人是不夠的，於是她下令打開軍械庫裝備老百姓。隨後她又回到家中，穿上了自己家傳的盔甲，登上城頭，指揮作戰。但戚夫人明白，這一出是空城計，百姓只能充充門面。於是倭寇見到城頭上插滿了旗幟，且殺聲震天，守城士兵站滿城牆，時不時還從城內射來弓箭和火槍。這個排場讓倭寇冷靜地放棄了進攻，轉而紮營準備。於是，戚繼光的援軍到了。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妻子，令台州大捷這段故事格外精彩好看。而恰恰是她的性格使然，也令她在對戚繼光大失所望時，選擇了休夫，離家出走。若說到平權，再也找不到比戚夫人更好的註腳。

1555年，27歲的戚繼光被調任浙江都司僉書。1559年，31歲的戚繼光開始從義烏招兵，打造戚家軍。1561年，台州大捷，基本平息了浙江的倭寇。這是一代名將人生中最快意恩仇的時光，外患當前，他放開手腳施展抱負，衰落帝國的陰影幾乎沒有籠罩在他的身上。此後，胡宗憲、俞大猷、戚繼光人生的顛沛流離若被拍攝成電影，定不會是《蕩寇風雲》般激昂、燃燒。可以說，《蕩寇風雲》認真講一段史實，這一出好戲，也是天時地利的恩賜。

5月27日，諧音吾愛戚，從二次元、網文小說中騰出身來，去看一段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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