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中東不會更和平

特朗普出訪中東的一大任務，就是恢復美國對傳統盟友的信用。然而，華盛頓又一次積極介入中東局勢，並不意味著給當地帶來更多和平；無論是對沙特的巨額軍售、對敘利亞戰局的積極介入還是對伊朗重拾強硬立場，都會在地區各國之間埋下更多衝突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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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對外政策是感到疲倦的政治家的業餘消遣。對腹背受敵、後院起火的特朗普來說，他當前恐怕沒有太多雅興，上任以來的首次出訪更像是為了逃避來自國內輿論的炮火。當然，就算他在國內一切稱心如意，中東目前的狀況也不會讓他的心情輕鬆到哪裡去。

僅僅10餘年前，美國在中東的優勢無與倫比，全盛時期的英法殖民帝國也很難與之比肩。以色列、沙烏地阿拉伯、埃及、土耳其，乃至薩達姆政權垮台的伊拉克……美國的聯盟體系幾乎囊括了除伊朗之外的所有地區大國，看上去足以應付區域內外的各種挑戰。

更重要的是，這些盟友之間猜忌頗深，甚至不乏世仇，很難通過合作增強與美國博弈的能力，美國不需自己動手即可達到分而治之的效果。伊朗這個「公敵」的存在，則使美國擁有了維繫盟友忠誠的絕佳發力點，尤其是對沙特和以色列這兩個戰略合作夥伴而言。

然而，情況在民主黨執政的8年間逐漸改變。奧巴馬力排眾議與伊朗和解，同時與以色列和沙特交惡，以至於被兩國領導人冷眼相待；在敘利亞則躊躇不前，任由國家信用被透支。批評者認為，奧巴馬太過重視「政治遺產」，結果給繼任者留下了更大的爛攤子。

由此，特朗普借本次出訪中東「撥亂反正」實在不足為怪。他此行的著眼點之一，就是設法恢復美國對傳統盟友的信用：要完成這項任務，商人出身的他顯然比前任更「現實主義」。畢竟，國家的信用不是靠領導人的友誼、對「人權狀況」的誇獎及聯合國大會上的演講維繫的，而是有賴於基於現實利益的合縱連橫，以及國家力量的有效展示。

上千億美元的軍售清單，仍是特朗普中東政策的前奏。恢復對伊朗的封鎖和打壓是本屆美國政府的必走之棋，軍援庫爾德人也不過是插曲，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戰車已經在敘利亞馳騁……這才更像世人熟悉的美國。在生意場和選戰中，特朗普已經證明自己擁有超出常人的嗅覺；現在，在更少受到國內政治形勢牽制的外交舞台上，他急著拿出實打實的政績。

特朗普也許不會有系統、明確、嚴密的中東戰略，無法滿足知識分子的完美主義情結；他所要做的也許就是放開束縛，任這個地區的棋手們自行其是。對力所不及的帝國（英國是由於自身的衰落，美國更偏向主動收縮）而言，讓地區各國之間維持勢力均衡、自己充當唯一的「仲裁者」，始終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古羅馬在埃及的經營、英國對離岸平衡的堅持，皆出自此種邏輯。奧巴馬時代的中東事實上已經陷入這一局面，他的失誤在於拋下了仲裁者的權杖；現在，特朗普希望傳遞這樣一個信息：作為地區局勢的最大玩家，「美國回來了」。

基於上述政策取向，「美利堅治下的和平」或將漸行漸遠。中東將加速進入亞穩定結構——更多的短期博弈，更多的勾心鬥角，更多的局部衝突。沙特、以色列都會滿意，因為他們獲得了行動自由；特朗普也將很高興，因為這給予他更多空間可供討價還價，更多蛋糕可供討好國內利益集團。中東對他而言，更像充滿誘惑的牌堆，隨時可以摸出自己中意的牌。

特朗普此番出訪恰逢伊朗大選。伊朗民眾又一次選擇了溫和派的魯哈尼，多少證明他們依然翹首期盼，希望美國信守奧巴馬時代的承諾。可惜，就特朗普的言行看，確保地區和平並非華盛頓的首要目標；至少，伊朗民眾期盼的「和平」，將有很大幾率止於一廂情願。

未來幾年，無論特朗普時代的中東局勢向何處去，有一點都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美國將不會再試圖同每個國家修好。任何帝國都需要敵人，短暫「離席」的美國，正重返歷史軌跡。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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