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畫畫丨榮辱得失算什麼，此生只向花低頭

5月19日，國館聯合上海書畫出版社對劉樹勇先生（老樹畫畫）進行了專訪。多數了解過老樹畫畫的讀者想必都曾聯想過，究竟是怎樣一位翩翩才情小生，才能畫出如此這般花枝如瀑、山巔水涯的水墨韻味。

直到見到老樹真人時，驚愕之中打破的不僅僅是我們對老樹的柔美幻想，還打破了不少人一貫的認知：一位嗓音粗獷、虎背熊腰的大叔，竟然於百彩千色之中點綴了萬萬人的花園烏托邦。

「在家捻針繡花，出門提刀殺人」，老樹拿這句話比喻自己，然芸芸眾生各有其夢，他偏要跳出世俗的框框架架，點彩蘸墨，將十里荷塘、青青麥浪、風吹雲雨、一口甜瓜……盡收眼下。雖說這些花草雲月不過是生活的瑣碎之物，他卻也從中窺得了人生之真諦。

只跟花兒作伴，不與傻逼為伍

2011年那時，互聯網潮流越盪越洶，微博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全方位地嵌入到中國幾億網民的生活里。

「老樹畫畫」也隨之凌空出世，這個微博ID用來幹什麼呢？老樹前思後想，給它下了一個定義，叫「亂世繪本」，那何謂「亂世」？

「每一天社會出現的事匪夷所思，但後來想想，不是這個時代這樣，甚至是倒退到宋代去，也可能天天都是這些爛事。江湖社會、世俗社會，人性實際上也沒多大差別。」老樹如是說。

或是啼笑皆非的，能讓憤青氣不打一處來的，甚至是撩撥心弦的，有關人世間的一切五味陳雜，都在他的畫筆下、詩文里一一浮現。

天下本來無事，糾結只在人心。

以為有分有別，其實無古無今。

96年開始，老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做攝影研究，正值年輕氣盛，凡是有關社會陰暗的、弱勢群體的問題，都在他洋洋洒洒的幾百萬字的筆稿里暗濤洶湧，比起畫的「亂世繪本」，那段研究經歷激烈得多了。

然而現實讓他一度陷入絕望之中：

「我一個做批評的，有那麼多的批評文字，有那麼多的策展，撰述，我發現也沒改變什麼。我就發現自己整天在這瞎忙活什麼呢？就跟一個傻逼似的，一個非常努力幹活的傻逼，什麼都沒有改變，這種沮喪感有時候非常強烈。」

於是，老樹索性回到自己的作品中，將自己幻化成那個身著長衫面目不清的男子，或是一隻慵懶的貓、身形異大的魚，邁步山巔水涯，隨遇亂花細柳，再配上幾句笨拙而清癯的小詩書法，頗有一副江南老式文人的模樣，慢慢的，日子也過得輕盈起來。

市井滾滾紅塵，郊野漫漫黃沙。

一意清明簡凈，心中開出蓮花。

只跟花兒作伴，

不與傻逼為伍。

亂世寫大意，渾水摸小魚

老百姓有句話說：每個中國人都活得很皮實。

特別是在這六七十年的光景里，雖說少了戰亂危機，但時刻翻天覆地的變化，卻也足夠動蕩人心，慶幸的是，這不僅沒讓國人瘋掉，反而讓我們成了世界上最堅強的人。

用老樹的話來說就是：中國人活著都不怕，還怕死嗎？

當然，這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作為一個平頭老百姓，得活得有點特別的手段和技巧。

「你不能指望別人會有什麼改變，你也不能躲進深山裡去不出來——很多畫畫的都喜歡畫隱士：大山深處，一間茅屋，幾叢修竹，兩棵歪脖子松樹，白雲繚繞，後面一道瀑布落下來，隱士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整天沒事兒干——可那是空想，不是現實。」

現實是什麼？

現實就是「趴在按揭貸款買來的房子陽台上、窗口上往下看，趿拉著一雙拖鞋在馬路牙子上看，或是光著膀子趴在自家那台破電腦上看。反正，沒事兒就亂看。」

對老樹而言，這是一個美好無比卻又沸騰混亂的時代，活著的人都得投身其中，管他什麼泥沙俱下花里胡哨人聲鼎沸你方唱罷我登場，認真活著，瞎看周邊，如此，每天都是驚喜。

紅塵多少年，忙裡須偷閑。

風中但看花，湖上且採蓮。

來瓶二鍋頭，無限好生活

老樹嗓門很粗，聲音洪亮，談話時總是夾雜著煙捲氣息，頗有北方人的豪氣。然而正是在這樣的壯漢形象里，我們壓根兒看不出他的蹁躚雅趣，更別說他對食物的終極熱忱了。

古人云：民以食為天。一個技藝精湛的廚師，興許可以將一種食材衍出百種做法；一個味蕾超神的美食家，也許能嘗出菜肴的一切味道陳雜，但這始終是奪人耳目的炫技，無論怎麼做，怎麼嘗，終究是少了一種味道。

不巧，老樹倒嘗出了那種味道，即使只是在彩里墨里、字裡行間，讀完賞罷也能留下不可比擬的妙滋味。

你算哪根大蔥？幹嘛牛逼哄哄？

沒人拿你熗鍋，活得還要從容。

近來多燥熱，躲都沒處躲。

清炒倆苦瓜，敗敗心中火。

這讓我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國》，有一集講述了一位七十多歲的漁民，叫石把頭，他是查平湖上最有威信的男人，大半生與兇險的大自然打交道，洞悉它的規律、獲得它的饋贈，帶領本族大隊人馬穿行冰湖，躲冰裂、尋魚群，一杯烈酒順著喉眼而下，眼神里滿是堅毅與淡定。

也許他們不清楚百里外的大都市裡，每天有無數西裝革履的人巧舌如簧、討巧生活，就是憑著這樣的單純與耿直，他們活得格外開心。

「無花亦結果，有意卻不行。道理在自然，天地本無情。」看到無花果，老樹寫下這樣的詩句，如此看來，老樹畫的食物和他吃東西一樣，沒有都市生活那般的蒼白虛偽。

他從小過著劈柴割麥、餵雞逗狗的生活，喜歡用沾滿泥巴的雙手直接與大自然對話，非常平等的視角，沒有一點俯視底層的官方做派，就在這樣毫不矯揉造作的生活觀里，他悟出了別樣豁達的人生哲學與智慧。

常吃炸醬麵，偶爾肉夾饃。

來瓶二鍋頭，無限好生活。

天氣特么真熱，提刀宰一西瓜。

吃個淋漓痛快，勝過總是看花。

榮辱得失算什麼，此生只向花低頭

老樹的愛花情結從小就有，每每談起小時候的經歷，總忘不了爺爺家裡養的一盆花，它打南方來，叫夾竹桃，很昂貴，北方沒有，而且就那麼一枝，養了好幾年，還是長那麼一枝。老爺子每天澆水呵護，還不讓孫兒碰。後來終於開了兩三朵花，粉紅色的，到了冬天就趕緊搬到屋裡去，放在爐子旁邊，怕它被凍死了。

有一年老樹要去杭州，他在高速路邊上看見了成片成片的夾竹桃，全當綠化木用，對比起小時候爺爺養的那一棵，這種巨大的反差在老樹心裡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因而在他後續的畫作里，花枝如瀑的形象描繪的都是他記憶中最樸素的美好。

少年江湖到處走，如今常生雨中愁。

多少薔薇花下夢，一件一件上心頭。

「為什麼畫花鳥、畫花卉整天就是梅蘭竹菊那一套，中國人賦予這些東西太多道德想像了，高潔、謙虛這些東西，都不重要。」

老樹常說自己的畫表達的是「誠懇與自由」，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畫被歸為學院派還是新文人畫，他索性拋掉技法和規矩的局限，以夢為馬，策成一副無古無今無中無外葷素不拒雅俗無別嬉笑怒罵自成好看的圖畫。

他說，那裡有他自己；而對於賞畫的人來說，那裡有的是山河故人、日常牢騷，還有那個很多人敢想卻不敢追的春秋大夢。

春來花自開，夏至葉會繁，而你，又怎忍心只做一個怯懦苟且的大俗人？

天天忙忙碌碌，其實不知幹啥。

此事需要想想，坐下喝杯清茶。

一碟花生米，一瓶二鍋頭。

天下有人管，我發什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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