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腦子的人真的很幸福？

在我們鄉下，如果誰辦了錯事蠢事，人們就會說他是「沒腦子」。顯而易見，「沒腦子」也就是頭腦簡單的意思。

頭腦簡單好嗎？老把事情辦糟，老讓人說是「沒腦子」，肯定算不上什麼好事情。可偏偏有句話卻這樣說：頭腦簡單的人最幸福。如果「沒腦子」能換來人生的幸福，那倒也划得來。可事實上，幸福與「沒腦子」根本扯不上，因為對此我深有體會——我便算一個「沒腦子」的主嘛。

「沒腦子」意味著什麼呢？像前邊說的，「沒腦子」就意味著常常會做出一些錯事蠢事來。而做了錯事蠢事，常常就會為自己招惹來一些不必要的不該有的痛苦和煩惱，而且這些錯事蠢事還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就做下了。

然而頭腦簡單，成了一個「沒腦子」的人，又是一件很無奈的事，因為一個人的頭腦簡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不是誰希望自己誰心甘情願自己就是一個「沒腦子」的人。

的確，生而為人，必須「有腦子」，有了腦子，說話行事就可以動動腦子，就可以過過腦子了，就不會那麼太草率，太「隨興隨性」了。可是，不幸成為一個「沒腦子」的人，說話行事鄙人就常常不過腦子，不加考慮，或者說是不會過腦子，不會去考慮，而且，辦了錯事蠢事，如果不被人提醒，自己還常常不知道，只有在被提醒之後，才會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的確是錯了，大錯而特錯。然而話既出口，事既做錯，面對木已成舟的現實，已經是噬臍莫及，覆水難收，毫無補救之策了。那麼，想著自己把事情辦糟了，就會很痛苦，很懊惱，常常就想扇自己兩個耳光，甚至想把自己給掐死！覺得自己這樣一個「沒腦子」的主，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真不如死去的好。——當然了，想是這麼想，說是這麼說，畢竟活著還有活著的好處，自己肯定不會因此就去找繩子上吊買耗子葯來喝。雖然，死有時候的確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人一死便一了百了了，大約也該算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記得小時候上學時有位老師說過，作為人，腦子裡必須多幾個「W」。意思不言而喻，多幾個「W」，就是考慮問題必須多拐幾個彎。道理肯定沒錯的，三思而後行嘛，我舉雙手贊成。只可惜自己只是個「沒腦子」的人，腦子裡壓根兒就沒有什麼「W」，有的只是一條拉直的線，說話行事，根本不會過腦子，或者過是過了，但卻不曾W一下，只是沿著那條直線就輕輕滑溜過去了，於是，說錯話辦錯事也就在所難免，痛苦煩惱也就在所難免。

既然如此，頭腦簡單的人怎麼能最幸福呢？我想這句話是不是應該改一改叫做白痴最幸福呢？——白痴與頭腦簡單，是不能畫等號的：白痴無需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說什麼話辦什麼事絕對沒人去計較，對他而言，似乎是沒有什麼對錯之分的，他不會因為辦了錯事蠢事而自責而被指責而痛苦而煩惱，那麼應該說白痴才是人類中最最幸福的一類人。因此，我覺得，做人必須走兩端：要麼聰明絕頂，要麼白痴一個。做白痴的好處已經說了；至於聰明人，腦子機靈，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別人只有佩服的份，自然不會老是說錯話辦錯事。怕就怕介於兩者之間，說你聰明吧你是聰明人中的白痴，說你是白痴吧你又是白痴中的「聰明人」，你精不精傻不傻你白痴做不成你聰明人更做不成你只是一個頭腦簡單的「沒腦子」，這就很可怕了，而且不僅是很可怕，同時也該是很可悲了。

那麼，我真想做一個無痛苦無煩惱的幸福的白痴！——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我就不想做一個聰明人呢？是的，聰明人也沒有什麼好。因為，「沒腦子」的人有痛苦，有煩惱，聰明人也同樣有痛苦，有煩惱，只不過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煩惱罷了，但不管是「有腦子」還是「沒腦子」，我想幸福指數肯定都不會高到哪裡去，幸福指數最高的，非白痴莫屬也。

然而想做一個幸福的白痴就能做一個幸福的白痴嗎？不是那回事，對我來說，這只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一廂情願——老天爺讓你做了一個頭腦簡單的「沒腦子」又有什麼辦法呢？「沒腦子」的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把一切都看得太簡單了。

辦了一件件的錯事蠢事，想一想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堪可欣慰的是老祖先曾經留下一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藉此一句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不，絕不能，一個人對自己所犯的錯誤，尤其一些較為嚴重的錯誤，永遠是不能寬宥的。原諒自己就等於是對自己網開一面，網開一面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希望的是，自己以後說話行事也要盡量學著動一動腦子了，而且要一動再動，經常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做一些深刻的而不是「雨過地皮濕」般的淺淺的反思。——既然白痴做不成，也就只能向著另一個方向慢慢靠攏努力靠攏了。

以前皇帝老兒做錯了事，可以寫《罪己詔》，作為一個「沒腦子」的草木之人，我現在無頭無緒寫下這些文字，套用一下，可不可以算是一種「罪己書」呢？而寫下這種「罪己書」則用意有二：其一當然就是檢討自己，其二就是希望藉此提醒自己，不要再一味「沒腦子」下去了。而實際上當自己寫下這些文字時，我依然在犯迷糊：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件錯事蠢事呢？——如果這些文字不該寫，我又在無意之間犯了一回錯，那可真的就是無可救藥了，那我就得問自己一句了：你的腦子是讓驢給踢了嗎？而如果一個「沒腦子」的人再讓驢子朝著自己的腦袋瓜實實在在給踢上一蹄子，那就真的成為一個純粹的白痴了，一個恐怕沒人會承認的純粹的白痴。

唉，任他隨他，不管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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