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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我要關注什麼」

2012年11月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IDFA專門為中國參展影片《唱著活著》(又名民間戲班)做了一場小型放映和研討,這裡是當時現場的文字記錄。感謝黃桂萍的整理。

趙剛導演:隨著整個現代化進程,藝術形式越來越多,人們開始對古老的傳統藝術已經開始淡化了,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我們不能強求現代的人去尋求古老的藝術。而我的動機,則是想看這樣一個古老的藝術怎樣發展,當然,它最終一定是消亡、進博物館,而我則想知道它在消亡之前怎樣掙扎,怎樣增長,這就是我拍片的動機

民間戲班

導演: 趙剛

類型: 紀錄片

製片國家/地區: 中國大陸

語言: 漢語普通話

片長: 63分鐘

又名: 唱著活著

榮獲2013第56屆德國萊比錫國際紀錄片電影節評委會大獎;

入圍2013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電影節;入圍2013瑞士尼翁 「真實影像」 國際電影節;入圍2013尼泊爾加德滿都山地國際電影節;入圍2013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

【我想知道為什麼Peter也喜歡這部電影?】

我的想法其實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影片節怎樣想的,以及中國電影和西方觀眾是什麼樣的關係,我想先解釋這兩點:

參加影展的影片是通過兩輪進行選擇的,先是通過8-9個人的評委會評選,第二輪是通過10個人的觀看來提交選擇,在電影節上放映了360部影片。所以說送來的展片是展播的片子的10倍,即有3600部片子參加了這次影展。所以說被選中的幾率很小,只有百分之十

在這十個人看影片的過程中,會為每部影片打分,從0分到10分。這個選擇過程的最後期限是5月1號,即在5月1號,最傑出的電影會被選出。我就是這十個看片人中的一員。

我在看片的過程中一直在想影片節需要什麼樣的片子?當然是有新意、有創意、有導演自己想法的影片。我很難為「怎樣是個好片子」下定義,就像你無法為「美女」下定義一樣,真正的判斷要讓我們看到。

我們看完片子會為影片打分,只要是7分以上的片子都可以進入影片交易市場,所以交易市場上的片子比影展上的片子要多得多。

如果這部影片得到7.5分,即我無法確定這部片子是不是好,那就會找另外一個人看一下,如果是8分以上,則會直接送給評委會看。8分以上的片子都會拿給艾利看,就是這個影展的創始人。9分10分的片子基本可以確定被選中,8分左右的是比較有疑惑的,當然艾利在選片子的時候也會考慮片子來自哪一國,或者是什麼主題,這些他都會有一個搭配。

其實除了紀錄片以外,不管是什麼電影,能上映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好萊塢的大片,為什麼呢?是因為美國擁有自己的影院、自己的發行渠道,他們一定會把自己的影片作為首選來放映,最後剩下百分之二十是我們自己國家生產的電影,這些盛產出來的電影最後能在電影院放的也就只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這個情況在以前不是這樣的,在60年代的時候阿姆斯特丹很多劇院都是個人或家族所擁有的,可以放映歐洲各國的電影,一部影片出來後,一個月以後就可以在阿姆斯特丹看到,而美國差不多在70年代中期好萊塢才開始增長。在那個時候各國影視發展得還是一個比較正常的現象。

在60年代的時候,我們很少看到來自世界另一端的電影,比如亞洲的一些影片;最早是1958年一部日本的電影參加威尼斯影展時,才開始對亞洲的電影有所了解。

70年代以後成長起來的青年人受到的教育看到的電影都是以美國的,說英文為主的,那美國的電影是怎麼定義的呢?那就是為他們提供娛樂和刺激,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對電影的解讀也便只有這樣一個定義了。

現在的年輕人普遍去看一部法國片,儘管這是歐洲的片子,我們也還是覺得很奇怪。就亞洲的影片來說,從20年前開始中國產生的陳凱歌的《黃土地》可謂是刮來一股新鮮的風氣,10年前韓國的電影也開始慢慢進入歐洲市場。雖然說這些電影很有新意,但它們不會在主要的院線上映,而只能在一些小的電影節展出。

我們如果從一般的商業片來看,觀眾想看到的,觀眾能看到的,包括世界上正在發生的這三個都有一個很大的鴻溝,如果商業片是這樣的,那紀錄片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來參加阿姆斯特丹紀錄片節的人,裡面只有很少的人會看中國的電影。在選片的過程中至少已經有兩個差異了,一個是觀眾很少會關注中國的電影,另一個是選片的人,他是一個特例,他們會關注亞洲的電影基本上也不怎麼會看中國的電影。

中國現在發生變化特別大,三四十年後,可能就會是世界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國家。但是今年這個影展並沒有反映出這個狀況,比如說今年被選到的有6部有關中國的片子,其中3部是與別的國家合作的,還有一部是兩年前到這裡來經過提案會提案的。

其實,我們這些西方人並不是很聰明的人,我在這裡看大家其實根本就搞不懂誰是誰,所以在看紀錄片的時候,那些對中國不懂的人就會覺得很長,因為所有的觀眾都已經習慣了西方商業片那種快節奏,而且像你們說的劇團對我而言實在是弄不清楚概念。

他不是看你影片的那個人,但是他看了有關你影片的報告,這部片子的得分是7分,基本上說是部很好看的電影,但是有點長,有點沉悶,他說我非常理解看電影的人為什麼要寫一個這樣的報告,因為這部電影對我來說是一個像新聞片一樣的紀錄

特別是前半部分,舞台上表演的人和台下的觀眾有什麼聯繫我沒看懂,到了第二部分,有一個年輕的演員在打電話,這部分開始變得有意思了,因為我可以跟著影片開始走,但是前面一些部分有一些疏離感,讓我無法投入其中。

你是想要表現中國的一些變化,但是他覺得裡面需要更多的例子來支持這種變化

我希望我已經解釋清楚了我們的選片過程,也說了為什麼你的片子沒有被選上,但總而言之,一部得了7分的電影已經是一部很好的電影了。我個人意見,我特別不喜歡《千錘百鍊》這部電影,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中國電影,而是更多得像一部西方的片子

註:《千錘百鍊》是2012年張僑勇導演紀錄片,講述了四川會理一個拳擊教練和他的兩個年輕徒弟的故事。曾獲49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

評委問:你們對這部電影有什麼看法?

:我是學中國戲曲的。我們先說川劇吧,它是中國的五大劇種之一,它是一個大的劇種,基本上我們看到的片子里所有的重點環節都是中國戲曲史上關於戲曲民俗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體現,但是現在在一些國有體制的戲曲團已經都看不到了,所以我覺得這是它最大的價值。現在劇團的生存狀態甚至是幾百年前中國戲班跑江湖的狀態。

評委:我覺得這個跟西方的吉普賽團隊還是有可比性的。

答:我個人有一定的反思,就是1949年我們黨將戲班變成了國家化的東西,於是就減少了與民眾的聯繫。在中國戲曲界,對當時這種私人戲班的公有化是戲曲沒落的主要原因,因為它已經脫離了群眾,它已經跟群眾沒有多大關係了。比如這個做壽,到家裡唱堂會,還有觀音宗道都是與人們的信仰是有關係的。所以我覺得這部電影是很有價值的。

評委:主要是我們無法從電影里看不出你這些觀點。就是說在沒有背景知識之下,我們很難看出這些東西。而導演也沒有做出一個明確的選擇,比如說是新聞紀錄或是表達人物內心情感,這都是沒有被明確表現的。

我覺得你作為一名導演能如此深入其中實在難得,但我的觀點基本跟Peter以及報告中的觀點一樣,一是比較長,二是比較難理解。難理解的原因一是因為裡面的人物太多,我希望哪怕跟其中一個人建立聯繫也好,但卻沒有;再就是,我搞不懂我要關注什麼,因為電影里有劇團、有觀眾、有演員,我實在搞不懂該看什麼。

而且,影片中會突然有個鏡頭比如:有人在拆房子、在砸,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將其放大成為一個衝突,但是這個鏡頭過了就沒有再表現了,所以,整個衝突就沒有再展開,這非常遺憾。我們想知道為什麼您沒有把那個衝突發展下去?

趙剛導演:我覺得是一個理念的問題,因為當時我們看到有很多事情在發生,比如拆遷的壓迫,他們本身劇團的生存矛盾,以及劇團里還有很多人都有很多故事,所以我們在選擇的時候還是想選擇那個旅人,但是由於我後來發現(有問題),所以我也想再將它進行修改,就是將它單純化,比如說只講那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她在劇團里的秘密,而把其他東西淡化。

而且我在拍紀錄片的想法上,我沒有做過多的計劃,因為我不可能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我的觀察方式就是一直跟他們在一起,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很明顯得要表現某一個人、或某一個事件,或某一個大背景,所以我這種有點像懷斯曼式的觀察方式與影片現在的效果有關。而且,在這看的百分之八十的片子都是計劃好的,就是導演的痕迹很重,不是原生態的,這與我的創作完全不是一個思路。

評委:我還是覺得你的創意性不夠,你的電影一定要有一個個人風格,應該通過調研計劃拍攝,然後再根據變化改變。當然,其實你不一定非要事先就做好計劃,在跟蹤的過程中你也可以做計劃調整,所以你的拍攝方法和動機是一個新聞工作者的方法,而不是一個電影導演的方法(你的創作成分太少)。我希望導演能解釋下為什麼電影里會有這麼多戲劇性鏡頭。

趙剛導演:戲劇段落實際上是我想通過戲劇本身來表達傳統文化的東西,前面兩個,第一場是想表現一下主要人物,想展示下他們的表演,後面那個只是一個過場,沒有別的什麼意思。那個「五子爭父」主要是想表現「孝」文化,就是說為什麼老年人會對這個戲感興趣,就是想通過戲曲本身來表現他們與其能產生溝通的部分

評委:如果是我們看,我們就只是會猜為什麼老年人會喜歡這種戲,而不能得到一個直接的理解

趙剛導演:包括那個拜壽也是農村的一種互動,像是農村的紅白喜事,都需要這種場面。

評委:為什麼你拍這個片子,我覺得你並不只是為了參加這個電影節,那你是為誰來做的?你在做這個片子的時候,你覺得觀眾是誰?是中國人還是電影節的觀眾、還是世界上的所有人?

你要有一個清晰的主體,表達好你要突出什麼,你要有自己的風格,還有更多的衝突都應該表現好。

如果你想參加影展的話,你最好找一個西方的(評委)——像加拿大的——來指導你怎麼做。幾年前有一個片子,裡面只是表現一個人整天在裡面敲石頭,然後出來吃點東西,整部片子3個多小時,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情節,為什麼這部片子會被選上,這部片子貌似比它更有意思,為什麼卻不能被選上,這就重複了原來的老話,關鍵就是觀眾不能進入,所講的東西與主題無關。

你還是要跟自己的心,表達自己的觀點,拍自己的電影,如果你想參加影展,你就用皮特的方法,找一個合作方,看片的人可能當時頭很疼就隨便給了個7分也說不定。就選片來看,也不光只是主觀因素,也有一個相對統一的評定標準,所以他也是有客觀性的。在荷蘭,7分已經是很好的了。你只要找到一個發行商,與影展有關係的人,與他合作,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女發言者:昨天的選片人有提過,中國和西方互相都有好奇心,就是說他對我有好奇,我把紀錄片作為一個媒體,我給了他什麼。實際上,我就想了一句話,就是我們在學電影製作過程中有人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因為我們都在拍本國的文化,那麼我們是不是拍了我們的川劇,或者我們民族的什麼就是民族的。

但是還有一句話提醒大家「世界共通的語言才能讓大家懂」。那麼世界共通的語言是什麼,是愛和恨,真善美,戰爭反戰。比如說《葉塞尼婭》,它實際上也是在反映一個特殊的民族,但是它講了一個愛情故事,大家都能懂,所以我能感覺這個片子在說事兒,而不是在說人,所以我就更能懂。

評委:如果我想學習這些傳統文化,我還是希望能簡單的呈現這些故事。從我看到很多的中國電影,包括你的,所有的導演都很具有批判性,批判中國現在的發展狀況,並且運用了一些西方的觀點。

我覺得現在中國有很多批判性的導演,在批判中國的發展,其實他們有點害怕中國被西方的思想影響到,會對西方的東西有恐懼,同時,西方人又覺得(中國人)總拍這些傳統的東西有些過時了。如果很多西方人來看你這個電影,他們會覺得它已經過時了,太傳統。但我個人覺得不是這樣,還是很有價值的。

《唱著活著》簡介:

2011年8月,成都市新都區石板灘鎮,來了一個由11人組成的民間川劇戲班。從13歲便開始學戲的班主趙麗,已有六年多的搭班經歷。在一間臨時租用下來的大棚里,戲班每天下午兩點半準時開唱近三個小時的傳統劇目,劇目每天不同。尤其是趙麗的侄女、年僅16歲的丹丹更是技壓群芳,令當地許多老年戲迷樂不知疲、每場必到。儘管如此,由於票價較低、觀眾有限,演員們也只能是勉強維持生計。半年後,大棚戲檯面臨著被拆除的命運,生存危機再次向他們逼近,趙麗不得不又去尋找下一個安身之地……

這是一群志同道合、掙錢吃飯的草根藝人;這是一個頑強活在民間又即將消失的傳統舞台。

他們漂泊、隨緣 …… 活在當下;

他們唱著、演著 …… 活在舞台。

註:愛奇藝可付費觀看。

整理:黃桂萍

編輯:李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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