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禮教授書苑影記—蘇軾與黃庭堅論書的故事

藝術簡介：

李建禮書法作品欣賞：

蘇軾與黃庭堅論書的故事

夏日傍晚的湖邊格外的熱鬧非凡，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吃罷晚飯，兩人一夥三人一幫地漫步在曲徑通幽的湖邊小徑上，說著笑著，唱著舞著。微風拂拂吹來，湖面泛起了晚霞輝映下的金色波浪，幾隻歸巢的鳥兒舒展著羽翼飛翔在如金翻滾的湖面上，穿行於微微飄拂的楊柳間，不時地傳來幾聲婉轉悠揚的鳥鳴，似乎在向遊人行短暫的道別儀式。蓮蓬下蹦來跳去的青蛙顯得特別的興奮，遊人至前，似熟識無人，只顧盡情地享受著美麗如畫的餘暉晚霞……

在眾多的遊人中，有兩位衣著長袍、看上去頗為文雅的遊人暢談得特別興緻酣暢。這兩位就是宋代大學士蘇軾和他的學生兼知心朋友黃庭堅。

「東坡兄，近來學書習字有啥好心得，不妨說來讓小弟我也一同領會學習一下。」黃庭堅看上去面色紅潤，頗為瀟洒，謙遜地向東坡說道。

「文字是書法的載體，離開了文字，書法就不復存在，但文字也不應該成為書法藝術抒情達意的絆腳石。」蘇軾邊說著邊做了一個努力掙脫的手勢，雖然兩手拉得很開，看上去仍儒雅有度，「寫字作書應自然天真，天真爛漫才是我們的良師益友。」

黃庭堅聽著兄長的話，悉心推敲著，向蘇軾頷首道：「怎樣才能使作品獲得天真妙趣呢？」黃庭堅像是在向朋友請教，又像是在自語。

蘇軾看了看黃庭堅，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環視了一下湖邊美麗的景色，然後用手輕輕地拂了一下微微飄動的柳枝：「書肇於自然，又復歸於自然，不可強加於書，天真罄露，道法自然，泯去斧鑿雕琢之痕，書法才富有魅力，就如這隨風飄動的柳枝，金色粲然的晚霞餘暉，波光粼粼的湖面……」蘇軾沒有正面回答知心朋友的問題。

「難怪老兄的書法看上去並非像唐諸家書作那樣完美無缺。」黃庭堅話一出，感到有些冒昧，忙不迭又有些慌張地說：「無意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說得好，說得好啊，知我者乃黃庭堅也。」蘇軾聽了黃庭堅的話，頓時有些激動。

黃庭堅看著蘇軾，更感到丈二和尚——有些摸不著頭腦：「我這是在吹捧老師還是批評朋友？」他的心裡像揣著一隻被追急的兔子，默默地想著。

「哈哈……我雖不曉書，曉書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謂不可學。」蘇軾似乎看出了庭堅有些尷尬，故意吟誦起剛剛寫給兒子子由的論書詩句。

黃庭堅轉過臉小心地看了看蘇軾，似乎明白了老師的意思，也隨聲吟誦了起來：「隨人作計終後人，自成一家始逼真。哈哈哈……」說完也會心地大笑起來。

夜幕漸漸地降了下來，眷戀著餘暉的美麗鳥兒已歸巢棲息，可愛的的青蛙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極力張大嘴亮起了高亢粗壯的歌喉，似乎是在數點著來往的遊人，又像是在為這兩位情投意足的學士喝彩。

「東坡兄，今日你看了我的書法有何感受？」黃庭堅恭敬地向蘇東坡問道。

東坡沉思了一會兒，又舉頭看了看在微風中飄動的柳枝，突然面色沉凝，望上去有些嚴肅：「線條是書法唯一的元素，離開了線條書法就難以存焉，線條要講究圓潤、渾厚、有立體感。」蘇軾說著，突然戛然而止，用手上下比划了一下，「你的字近來寫的看上去雖清秀勁挺，但有時用筆過分瘦削，頗似死蛇倒掛於樹上。」

黃庭堅仔細地捉摸著一向敬重且佩服的兄長的話，再想想近段時間自己創作的書法作品，更覺得眼前這位學識淵博的老兄，的確不愧為獨具慧眼的大學士。

「詩不求工字不奇，天真爛漫是吾師。」蘇東坡看了看沉浸在思緒中的黃庭堅，即興吟詠起來。

「老師的一席話，勝過我讀十年的書啊!」黃庭堅的敬意油然而生。

「天真爛漫，非幼稚、粗率，相反，它是一種極為成熟且極為精到的真率表現，是純熟的技巧和高度意境的完美結合，看似平淡，實則內含真美。」蘇東坡的神情比剛才顯得輕鬆了許多，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看我的字如何？」

蘇東坡突如其來的提問使黃庭堅感到有些尷尬，慌忙中不由自主地道：「好好……」

「好在哪兒？」蘇東坡看著慌亂中的黃庭堅，故意追問道。

「學生怎敢隨意評價老師的字。」黃庭堅這時已經鎮定了下來，也故作深沉地說。

「但說無妨。」蘇東坡用手輕輕拍了拍黃庭堅，作出先生的樣子說，「這位學生，啥時候懂得靦腆了？」

黃庭堅看著一向沉穩儒雅的老兄，今日卻如此天真可愛，心裡頓覺好笑，也故意顯得特別謙遜，畢恭畢敬地說：「老師為一代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大學士，學生哪敢如此大膽。」

「老師讓你說，你好大的膽子。」蘇東坡於儒雅中透露出一絲嚴肅。

「那我說啦，老師。」黃庭堅臉上綻露出滑稽的笑容，「老師，您見過壓在石頭下的癩蛤蟆嗎？」

「見過，見過」蘇東坡還沒來得及思考，隨口應答著。

「您看石頭下的癩蛤蟆像不像您的字？」黃庭堅也巧妙地用比喻方式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聽著黃庭堅的回答，蘇東坡沉默了一會兒，深沉的臉上頓時綻放出粲然的笑容，轉過頭來直盯著黃庭堅，而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看著眼前這慈祥儒雅的老師，聽著如此爽朗的笑聲，黃庭堅也隨之笑了起來。

天已經黑了下來，散步乘涼的遊人也漸漸稀少了，蓮下的青蛙依然在歡樂地叫個不停，而兩位儒雅的學士則品味著對方真摯打趣的話語，默默地沉浸在思緒之中……

——文章摘自李建禮著《刀韻筆趣》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