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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兒

作者:玄子

鳶兒站在門口,看著雨,雨真大啊!噼里啪啦的,她看著人行道上的磚縫裡,水汪出來,沿著不很直的線向前流,流得真快啊!在她家門前不遠處,就是一個路口,那裡有一個像張大的嘴的下水道,她轉過頭去,朝著那個方向看著,那個位置此刻正有個旋兒歡快地轉著,下水道是看不見的。她高興了,眼兒眯了起來,嘴也彎彎了,就連挺直的鼻樑也皺了起來,她笑出聲來,咯咯咯,咯咯咯,再想笑的時候,她突然用右手捂住嘴,眼睛瞪大了,先向周圍看看,人影是一個也無的,風聲倒是很大,嗚嗚的,她剛才怎麼沒聽見呢?她沒顧上往下想,接著又往身後的門裡看了一眼,也沒人。她又扭回頭看著下水道那裡的水的渦漩,她把兩手平伸了,轉起圈來,她的左手砰地一下打在黑漆鐵門上,她停下來,皺著眉頭,嘴不停地發出咻看泛紅的手背和指尖,然後,她站在屋檐外了,她再次將手臂平伸了,旋轉起來,大大的雨滴落在她的頭髮上、臉上、眼皮上,還有一兩滴突地蹦到她眼裡,她只好再次停下來,這回她可真有點不高興了,嘴也噘了起來,她伸手揉著眼睛,一下輕一下重的。可是,她的眼睛還是不清亮,她的長袖碎花襯衣也裹在身上,涼絲絲的。

鳶兒一歲的時候,被外公帶離了出生的小城。這個美麗如天使一般的小小女孩,手裡抓著一個小小的、有些乾癟的柑桔,被外公抱著站在卧鋪車廂狹窄的進門處,和媽媽告別。一歲的鳶兒對分別是沒有什麼概念的,她只是美美地用剛冒出來的幾顆乳牙啃著柑桔,連皮帶肉。火車緩緩開動,媽媽開始跟著火車奔跑,嘴裡喃喃地叫著寶貝女兒的名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但車窗上只有外公的手來回晃動。這隻小小的鳥兒就這樣飛出了媽媽的視線。等母女再次見面,已經是兩年半後,還是綠皮火車,還是外公帶著鳶兒,媽媽愣怔地站在站台上,看著從火車上湧出來的如潮的人群。

鳶兒是個乖巧至極的孩子,在火車上,只要到了飯點讓她吃飽喝足,她就會抱著自己那唯一的,不算精緻的洋娃娃玩,並不需要外公格外費心,再加上列車節律規整的晃動,好像一個她在家都享受不到的搖籃,她也就不論晨昏午晚,時不時地和著節拍睡著了。也有的時候,這個剛開始咿呀學語的小小孩自顧說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語言,說得高興了,她便手舞足蹈一番。火車上本該漫長的五十多個小時就這樣散漫地度過了,下車時,天已經擦黑,B城的站台上疏落地站著幾個人,外公一手抱著鳶兒,一手提著個碩大的軍綠色帆布提包,肩後還斜挎著一個拉鏈已經壞掉的,印有白色北京字樣的高樁黑色皮革包,他讓眼睛搜索了幾個來回,也沒發現鳶兒外婆的身影。「拍電報了啊,她怎麼也不來接?」

門板間裂開著大小不等的口子,還只是晚秋時節,門上已經掛了一掛由已經洗得掉的藍色破舊棉衣、棉被拼湊起來的棉門帘。更要命的是,那扇破舊的門被外公拉開的時候,吱吱呀呀的,餘音經久不衰,外公早已低頭彎腰進到屋內,鳶兒還瞪著眼睛看著木門,紅通通的小嘴張成o形,小手也指向在她看來很稀奇的破舊木門。「你把咱外孫女接回來了,快抱給門板間裂開著大小不等的口子,還只是晚秋時節,門上已經掛了一掛由已經洗得掉的藍色破舊棉衣、棉被拼湊起來的棉門帘。更要命的是,那扇破舊的門被外公拉開的時候,吱吱呀呀的,餘音經久不衰,外公早已低頭彎腰進到屋內,鳶兒還瞪著眼睛看著木門,紅通通的小嘴張成o形,小手也指向在她看來很稀奇的破舊木門。「你把咱外孫女接回來了,快抱給我看看。咳,咳!」「你沒給鳶兒熬點粥,這兩天在火車上,可委屈孩子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在鍋里,咳,可能有點涼了,再放爐子上熱熱吧,咳咳,我早就熬了,光顧和你說話了。」

我看看。咳,咳!」「你沒給鳶兒熬點粥,這兩天在火車上,可委屈孩子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在鍋里,咳,可能有點涼了,再放爐子上熱熱吧,咳咳,我早就熬了,光顧和你說話了。」

外公把鳶兒放在床的另一頭,小女孩好奇地盯著外婆。因為生病,外婆的臉蠟黃蠟黃的,灰白的頭髮在腦後低低地挽了一個髮髻,眼睛彎彎著,但眼珠已經不再是透亮的黑,眼白也渾濁著,像在水缸里沉澱著的雪水,總有些道不清楚的漂浮物在,她的嘴也是小小的、彎彎的,若干年前該是標準的櫻桃小口吧,現在卻有些癟癟的。外婆看著這個漂亮的小小孩,她有著雞蛋清一般雪白滑膩的肌膚,她的眼角眉梢都酷似自己小時候的模樣,還是有些區別的,她的鼻樑更挺、鼻頭更翹,更重要的是鳶兒的耳朵唇厚墩墩的,那中間還有一個小米粒似的窩兒。外婆笑了,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一陣抑制不住的咳嗽又漫了上來。那邊,外公把提包和背包放到一張長條凳上後,就去看牆角的爐子,他提起水壺,只見爐膛里黑乎乎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溫乎氣從他蜷起的手指間滑過,上面的那塊蜂窩煤只有兩三個眼兒泛著黯淡的紅光。

「鳶兒,鳶兒,乖孫女,起床了,快看外公給鳶兒做了什麼好吃的,是我們鳶兒最喜歡吃的雞蛋羮喲!」外公邊說邊不很熟練地從那個破舊的蒸鍋里拿出一個粗瓷碗來,他急忙火促地把碗放到黑漆漆的方桌邊上,撤回手時,順便看了一下扣著碗邊的幾根手指,已經紅鬱郁的了,他輕輕地朝著手指吹了口氣,臉上又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轉過頭向床頭看去,鳶兒蜷縮在自己的小紅緞子被裡,一動不動。看來,這兩天在火車上把孩子累壞了,還是讓她再睡會兒吧!他心裡嘀咕著。又端起碗,放進蒸鍋里,「我在鍋里蒸了一個你閨女特意給你捎的當地的花樣饅頭,你等會兒趁熱吃吧。葯給你放在桌上了,記得吃,鳶兒什麼時候自己醒了,再喂她吃吧,對了,別忘了十點半的時候,給她沖一勺麥乳精喝,我去掃大街了!」說著,外公走到門邊,掀起門帘一低頭走了出去。

已經九點多了,學校街上還安安靜的,本來就不多的店鋪,還有好幾家不開門,就是營業的,門臉兒也只半開著,一扇臟舊的木門擋在眼前,他基本已經掃完街道,額角和鼻翼滲出細密的汗珠。剛才走過承林巷口的時候,他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老方家,他們家的木門緊閉著,兩個銅雕的門環早已不知去向,只兩個銅扣費鬆鬆垮垮地郎擋在門上。和門環一起失蹤的,還有大兒子孝鵬和二兒子孝坤,要說時間,恐怕也相去不遠。剛才,他差點兒衝動到要走進那扇破敗的門去,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他低著頭急步離開,孝鵬和秋文從小學五年級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秋文剛轉學過來時,兩個孩子還是前後桌,初中升高中那段時間,她們還很要好,當然是隱秘的,那他是怎麼知道的呢,他皺看眉頭很費了一陣勁,想起來了,是淑雲告訴她的。還是當媽的心思細,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他拖著被批鬥完的酸楚麻木的軀體回家去,淑雲湊在油燈下,縫補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中山裝。「秋文和孝鵬那孩子走得太近了。」她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模糊,但是,他聽明白了,他原本彎曲的身體一下子挺直了,頭也硬邦邦地抬著,他想要和淑雲交換一下眼神,但對方不給他機會。他一下子又回復到怯懦的境地中去,這怯懦在這二十年中已經成了他生存下去仰仗的保護膜。他虛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靠東牆的床沿上。「秋文,孝鵬是個好孩子,可是……」他嘀咕著,朝秋文的小床看了一眼,然後,他緩緩地閉上眼,眼角溢出兩滴混濁的淚。

「郝大爺,您趕、趕快回家看看吧!鳶、鳶兒發燒,燒得可厲、厲害了,您快回去吧,我大娘嚇壞了,讓、讓我來找您!」二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歹把話說明白了。「怎麼會?」他囁嚅著,傻愣愣地看著二剛。「您還不趕快回去!」他這才夢醒似的扔下掃帚,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其實從學校街到家並不遠,可是,郝明遠跑了很久,還沒到家,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他喘著粗氣,一把撩開那塊破舊的棉門帘,淑雲抱著鳶兒在屋子當中間轉著圈,她的頭髮亂蓬蓬的,臉上泛著神經質的紅暈,她的眼睛浮腫著,腮上有兩條淚流的痕迹,她嘴裡語無倫次地念叨著,「鳶兒,我的乖孫女,快醒醒,外婆要帶著鳶兒去放風箏,去劃小船,鳶兒,給鳶兒買糖葫蘆,買一大串糖葫蘆。鳶兒,快醒醒,你別嚇外婆啊!」說著說著,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明遠朝著淑雲龍慢慢地挪過去,這個老女人突然將鳶兒抱得更緊一些,明遠看見孩子原本白皙細膩的小臉泛著透亮的潮紅,她的呼吸輕微而局促。

「把孩子給我,你回床上去躺會兒吧!」明遠盡量把口氣放緩,他邊說邊伸出手去接過孩子,讓他沒想到的是,孩子軟沓沓的,彷彿沒了骨架,他忍不住叫了起來,「鳶兒!」那聲音嘶啞得下了他自己一跳,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從床單下面摸出一個癟癟的錢包裝進口袋,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外面起風了,不大,但冷嗖嗖的,明遠禁不住大了個寒戰,他下意識地把鳶兒抱的更緊一些。

他直奔桃園而去,在桃園轉盤東邊有一家診所,是他比較熟悉的,大夫姓丁,祖上就是以行醫為生,傳到現在已經是第四代了,這個丁大夫歲數也不小了,醫術和脾氣性格都沒得說,街坊四鄰有個頭疼腦熱,脾胃不和都奔他這兒來。明遠抱著鳶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趕過來,發現診所的門竟然關著。他顧不得斯文,把鳶兒豎起來抱在右手,騰出左手「啪啪啪」地擂起門來,剛開始,沒有任何響應,他急了,一邊高聲叫著丁大夫,一邊更重地拍射門環,過了好一會兒,裡面才傳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停了手,將額頭和鬢邊的汗胡亂抹去,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他陪上笑臉,忙不迭地叫著,「丁大夫,您快給孩子看看吧!孩子昨天剛跟我從q城回來時,好好的……」卻見一個年紀不大,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女孩子站在門前,「叔叔被錦園街的馮家請去了,他家老太太不太好。您先進來,孩子怎麼回事,我先幫著看看。」「哦!」明遠垂著頭拖著兩條快不聽使喚的腿邁進門檻,女孩順手關門,然後快步走進堂屋,那個女孩子先給孩子把了把脈,又拿著聽診器在前胸停了一會兒,然後急匆匆地走到後面的中藥櫃櫥那裡去,抓了幾味藥包在草紙上,遞給明遠。也就是忙完了這一通,她才細聲細氣地對明遠說,「孩子太小了,水土不服,再加上可能有些受涼,回去把這葯煎了,一天三次喂服,應該會好的。」

鳶兒吃上藥後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溫度降下來一些,那被燒得紅鬱郁的小臉上,暈紅稍稍褪了顏色,小小的紅嘴唇邊緣已經有了乾裂的跡象,好在,真的是好在她的呼吸又恢復了規律性,但它對於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太過粗重了。「孩子應該是換環境換的水土不符,再加上她外婆傳染也有關係,吃兩服藥應該能壓下去。」那個不算太大的女孩倒是佷沉著,想來她也跟著丁大夫接待過不少病患了。明遠給鳶兒餵了葯後,把她安置在床上後,靠著床邊坐下來,他覺得自己筋疲力盡了,這種感覺甚至比在脖子上掛著大牌子遊街還讓人無助,因為那時候他不是獨自一人,他低著頭、彎著腰跟著前邊人的足跡,當然,他也不是最後一個,他安慰著自己,會過去的,這一切都會過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可是上午在去診所的路上,有一刻,他覺得鳶兒要離開了,離開他,離開她的媽媽,離開這個世界,他不知道這個念頭是怎麼浮出來的,他控制不住它肆意蔓延,他只能用左手無助地抹去洇出眼帘的淚珠。回想著去診所看病的過程,讓那個女孩子診斷抓藥,他是有顧慮的,可是,鳶兒當時的情況實在太嚇人,他害怕自己抱著她亂竄只能無謂地耽誤時間。

半夜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明遠試著鳶兒又燒起來了,他探身拉了燈繩,就著昏黃的燈光心疼地看著外孫女,只見她小小的眉頭輕皺著,臉腮沱紅一片,可是摸摸她的小手小腳,卻冰涼。這樣燒可不是辦法,他披上衣服下床,將鳶兒白天沒喝完的湯藥放到爐子上熱著,明天一早還得上診所,讓丁大夫給看看,可別給孩子耽誤了。正尋思著,那邊鳶兒口齒不清地咕噥起來,還帶著哭腔。「唉,這孩子真遭罪了。」

明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記得牆上那架老掛鐘打兩點的響時,他還醒著,他正想著秋文和陳彬這小兩口,說心裡話,他看不上這個女婿,見第一面就覺得他不細緻,確切地說,有些粗魯,儘管他對他這個老丈人還是比較恭敬,可就是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真讓他說,他又說不上來,孝鵬這孩子,也是,不聲不響就走了,最苦的還是秋文。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鳶兒都一歲多了。「老天爺,您保佑,讓鳶兒趕快好起來吧!」他邊尋思著,邊摸了摸外孫女的額頭,還是燙乎乎的,昨天下午吃了葯見輕了啊!怎麼半夜又燒起來了,他躺不住了,披上衣服下了床,從那個掉了一扇門的碗櫥里摸索出一小袋小米,想給孩子熬點粥,可是他探手試了一下爐膛,已經連點溫乎氣都沒了,他用手胡亂抹了一下臉,穿上衣服,抱起鳶兒往外走了。明遠想起前院有個半大小子,十二三歲光景,小時候就是因為高燒不退,成了小兒麻痹,現在走路右腿老是一甩一甩的,想到這裡,他的頭皮直發麻,老天爺,求您保佑鳶兒,千萬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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