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艷榮：每個人都曾有一段難捱的時光—大病後的思索

災難不期而至時，方懂得金錢，友情的珍貴。

人生的苦難那麼多，為了在它不期而至之前，不至於毫無能力，小夥伴們都要努力地奮鬥，努力地賺錢。

說一說我的故事，也淺談我對金錢，友情的看法。

我倆家庭基本條件一般，都屬於三線小城市裡的亞中產階級。

我的父母是農民，他的父親是國企退休職工。

那一年，他覺得身體不對勁，檢查晚期。

曾經以為，絕症這兩個字對我們來說多麼遙遠，沒想到竟然發生在自己身邊。

壓力下的人生，是痛苦並努力著的。房子剛買了兩年，舊的房子租出去了。

第一次看病，花了大錢，從生死線上拽了回來。以後每年12萬，我們計劃著萬一哪一天支撐不住了，把新房子賣掉，再搬回到舊房子里。

簡單總結一下住院的情況。

因病返貧，因貧致死的情況太多了。住院23天，有兩次簽病危通知書。

住院時，有些特效藥和進口葯是完全不能報的。每年四次檢查共2440元不能報銷。

手術中做瘺的材料管子，8000元也是不會報的。平時吃的進口生血劑，貧血葯等也都不屬於報銷範圍。

第一次手術，弟弟拿了15萬。每年12萬，僅報5萬。

經過這次生死劫難，許多人都覺得，原來我們的小康之家，這麼容易被破壞。

突然之間，我們變得這麼窮。

其實，苦難的人生離我們真的很近。

魯迅在《吶喊·自序》一文中說到：「有誰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的嗎？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世人對我，讓我感動，讓我溫暖。

媽媽姊妹們5個，大姨媽的大兒子（姨老俵）知道這事後，通知了每一個老俵，每一個人都來看望，湊了兩萬多。爸爸姊妹們六個，雖然家境都比較貧寒，在女兒過生日，買房子祝賀都來過，這一次又來看望。

我有個好姐妹紅玫瑰，當天晚上就硬要給我轉一萬塊錢來。

二十幾年的初中同學承勇，第二天直接從武漢趕到醫院，準備給我轉賬，說錢什麼時候有了什麼時候還。

初中同學知道後，暑假期間為我籌款38666元。

不敢給爸爸媽媽打電話，一直到現在，不敢讓他們知道，讓小姨小姑二姑三姑們都一直瞞著他們。

小姑小姑父那麼忙，還從山裡專門跑到醫院來看。小姑一再囑咐，以後吃的米不要買了，我們送。今天早上，我就馬上去接他們從車站送來的米茶和米，還有農村帶的小菜。

雖然是個普通人，每天來醫院探視的親人，朋友很多。

大病來得太急了，急得我們都措手不及。

當時所有人都那麼忙。

我正在上課。連續不斷的電話打進來了有好幾個，接電話之後，我大腦一片混沌，一個同事幫我安頓後，急忙往醫院裡趕。

姑姐在上班。我趕到醫院時，姑姐姑妹正眼睛紅腫地望著我。

醫生當時說病危了，沒救了。

姑妹說，我哥若能挺過這一關，我們要隨時做好捐腎的準備。

姑姐說，捐我的。

弟弟弟妹特意請假，凌晨三點從廣州趕回來，一夜無眠。

我們家，被徹底打碎了。

我整天跟陀螺一樣，上班，做飯洗衣，跑醫保局，上醫院，接女兒上學放學。

說說當時我的切身體會：

疾病如果查出來是絕症，理性一些。

現在的醫生很人性的，不像網上說的很黑。住院期間，我真的很感動，特別感謝主治醫生易家志先生，透析科主任（我的老鄉）任慧敏女士。

能生二胎就多生二胎吧！

人能保證年輕的時候都有本事，能幹，但不能保證年老時不得病。

他的病情上，如果沒有一群堂兄，一群老俵，一群好朋友，好同學，我撐不下來。

如果能愛身邊人多一些，就盡量多愛一些吧，不管是對親人還是朋友，都要多一些善良。

人生那麼短，沒有那麼多的仇恨。

我現在還在拚命掙錢，除了工作，業餘寫作掙點小稿費，有時還走場子去唱唱歌。和錢，沒有任何仇恨。

有朋友說，真正有錢的主，是進醫院心不慌，眼不跳的人，我現在真的這麼認為。

心比較痛，有一種痛到令人窒息的感覺。

這種痛，是把心一片一片切碎的感覺。有時候我甚至一整夜的睡不著。半夜醒來的時候，就坐在床沿邊，無聲的哭。這種狀態，斷斷續續持續了幾個月。

如何直面親人的死亡？

只說一個朋友，他走的時候，已經意志昏迷了，嗎啡針也沒用。

人最痛的時候，中樞神經會自動把痛感調低。

我問過醫生，癌症有多疼？

醫生想了一會兒說，萬蟻噬骨。人的最後一口氣，吐出的時候，全身在一剎那，就如同四季花朵一刻凋謝，那麼地放鬆。

除了單位買的醫療保險，最好還另外買一份額外商業保險，報銷的額度很大的。

人生真苦，苦難長生。

也正因為苦難，和苦難的搏擊，人類的文明才走到今天。

向同齡的朋友，「傾訴」生活的艱辛，以及我們要活得更好的勇氣。

那一年，距離家庭破產，只有一步之遙。基本沒什麼額外收入，局裡也不準像多年前一樣辦補習班，違者一經查出，馬上停崗，嚴重者直接下崗。

朋友中肯定有做教師的，這種辛苦和壓力，對人的精神摧殘，想想都有戚戚的感覺。

那個時候開始，累得養成了到哪裡都能睡好覺的習慣，中午直接在單位小宿舍里趴會；性子變急了，從不會騎車到騎車像飛毛腿一樣。

那個時候老忘事，在街上走著走著，不知道要去幹什麼；走路還突然摔了兩三次跤；錢包被小偷偷走了還渾然不知。

那時候，生活真難 ，記得很清楚：

吃的雞蛋沒了，不捨得買，在外吃早餐時，路邊上有家炒麵，愛吃雞蛋，加一個雞蛋，就覺得很幸福。

買衣服時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大方，跟小店人砍價，砍了再砍。

有時候，下課急，要趕著做飯，上醫院。路上太堵，叫計程車覺得貴了點。直接叫個摩的，冬天特別冷，颳得臉疼、頭疼。

不敢生病，因為要用錢。

每個月大概拿到手，辛苦上課和學校工資，也只三千。這些錢，都不捨得花，要準備他看病的醫療費用。

那時候，他甚至於一直穿著幾年前的衣服，仔細看看袖口都磨出內膽，他要穿著這樣的衣服，走上冬天去人民醫院的路。

每個月掙的錢，兩個人加起來，有點厚了，送到醫院卻那麼薄。

早上一睜開眼睛，想到一天只掙得到一百，每一天卻要花三百多，凄凄荒涼的感覺。

這座小城冬天的街上人很少，我穿梭在家和醫院之間。

冬天真冷，給他買了生排骨，在家煲煮好，送到醫院，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多少錢一斤啊？

我弟弟深明大義，他對我講，姐夫活一天，我就要救一天，沒錢，我先頂著。

還有其他的人情冷暖就不說了。

他生病的消息，開始只是和校長通了個氣，和同事都沒說，但幾個人似乎覺察到什麼了，對我很好，發信息問情況，說，你一定要挺住，要堅強。如今，李主席，林老師，陳娟等，依然是我人生里最好的朋友。

那一年，真難。

每次到醫院，他都坐在床邊，拿著前一天的住院清單，安靜地看著，輕聲地唏噓，略帶負罪地看著我，打招呼。

每次我離開醫院，都告訴自己，堅持！再堅持一把！

覺得活著沒意思：「如果哪一天我送走了他，誰來送走我 ？」

2015年，還在活著和努力活得更好的路上。

本來憋住了，不再想每次把自己結痂的傷口扒開，再一次縫合。想一想這篇文章在QQ里也鼓勵了很多人，所以又以公眾號的形式發出來。

我很佩服那些經過世事滄桑變幻之後，還雲淡風輕的人。如今我也成了那一類人。

我們這一代人，拚命努力，從小努力讀書，成年努力工作，背後的支撐性答案，就是解決「窮」，包括經濟貧窮、機會貧窮、心智貧窮。

這個年齡的我們，正值人生壯年，就像一匹身強力壯的馬，拉著一輛大板車，板車上坐著孩子，老人，這輛板車在上坡的路上，你不能停，停下來車子就滑下去了。孩子上學，老人看病，自己養老，還要抵抗厄運。

命運的可怕在於，它總在人最得意的時候，不經意地給你開個玩笑。

慢慢地磨練，學會了不說話，低著頭，隱忍地活著。

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家景非常普通的人。

也正因為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才不斷追求、不斷進步。

人生那麼短，其實沒什麼好抱怨的。

努力了、爭取了，也就欣慰了。

人生真正的窮，是人生窮短，給我們的時間太短、機會太少：來不及愛，人就老了；來不及老，人就走了。

生死真苦，是人生大苦，但這是生命的常態，也是人間最大的公平。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親人，或是我們，因死而生，因生而死。

但死亡不是個負面的悲劇，而是人價值呈現的悲壯：我們都會這樣老去，死去，在塵土中滋養新的生命。

給自己一個理想，一個希望，讓這段孤獨的旅程，有意義。

感謝所有人，感謝你們，或友情或親情的資助，我以與你們同行而榮耀。

沒有絕對的善惡。

沒有永恆的仇恨。

沒有必然的因果。

短短人生，所能秉持的只有：

行天之健，以苦為樂，勤苦為榮。

我們都在世間修行......

天不絕人，當人遭遇困難的時候，似乎所有的潛力，都會迸發。如果能與過去對話，現在的我會告訴那時的自己：一切會過去，那時的你真了不起，能夠撐過來。現在的我，過得很好，開始期盼日出，期望未來，每個人都要相信自己：你比你想像中的要強大。

那一年，真難。還好，這一年我們都在陽光下溫暖地活著。

謝謝有緣的你，讀完了這篇文章，一定有感動或酸楚，也許內心升騰出一種安慰和佩服。也許我寫的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可能有些離奇，但的確是我們這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的，真實的成長曆程，心路歷程。

附空間熱門跟帖：

只有從生死線上挺過來的人才有如此深的感慨。想想多年前自已在病床上的苦難煎熬。挺過來就是春暖花開。如今一樣的頑強的站在陽光下。相信那個他會一樣在陽光下燦爛的笑。

活著，且堅強而高傲的活著，甚好！！！！疾病能摧殘我們的身體不能讓它侵蝕我們的靈魂！

人生是因責任而努力地在風雨中穿梭，人生是為快樂而不懈地在生活中追尋！人生與痛苦相隨，亦與幸福相伴，珍惜現在，嚮往未來 ！

心痛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唯願一切平安。

幾天來,看了你空間的文章,心潮澎湃，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你原本工作順利,生活快樂 有一個幸福的家 。但生活跟你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使你一時陷入了困境， 但你並沒有在困難面前低頭， 而是勇敢而堅強的面對， 沒有喪失尊嚴和人格 。甚至比常人做得更好， 讓人佩服 。為減輕精神壓力 ，你以唱歌為伴 ，以筆墨為伍， 唱出了精氣神 ，寫出了心裡話 ，讓我從中看到了你的堅強 ，自信 ，樂觀 ，向上。好妹妹，風雨過後是彩虹，大哥相信你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

非常感動！真是大病過後最明白。什麼名利錢財，在生命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人除了生死，什麼都不是事。愛自己，不單是個人的事，也是盡量少拖累親友的事。所以活著的人應對自己負責。

包艷榮公眾號上所有的原創文章，是對生活點滴的記錄與描述，在絕境里，在冰點中喚醒對生命的思索及生存慾望，在日常生活中驗證生命的脆弱與無助。隨筆散文與傳統散文相比有著明顯的變數，對散文審美與認識更有深度，從個人的人生經歷出發，真摯、執著地探索人生。

（隨意打賞，鼓勵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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