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圍棋、人工智慧、以及天才的相遇

人機大戰2.0，柯潔 0：3 輸給AlphaGo

哈薩比斯 vs 柯潔：天才相遇，然後各自閃耀

如同很多人賽前的預料一樣，柯潔不出意外地以0：3的比分輸給了圍棋程序AlphaGo。不過，故事的主人公柯潔似乎沒有像人們想像的那樣洒脫，這位出生於1997 年 9 月 3 日的天才少年現在還不滿20歲，在今天的比賽結束之後的發布會上，柯潔在談到今天的比賽時非常責怪自己沒有發揮好，一度情緒激動、聲音哽咽，並表示「不想說這是什麼雙贏，輸了就是輸了，很難過」。

但事實上，人們更對他在兩天前第二場的比賽感到惋惜，在那場比賽中，柯潔在前一百手的發揮近乎完美，DeepMind CEO 戴米斯·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在賽後的採訪中直接表示他在前一百手的發揮是與AlphaGo最勢均力敵的一次。在比賽進入中盤之後，觀察室內的部分世界冠軍都表示柯潔有機會贏得比賽。當然，最終的賽果大家都知道了。與不動聲色的機器相比，人類在心理層面的弱點在這一刻暴露無遺，當機會真的出現了，激動、忐忑、緊張…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柯潔沒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狂跳的心臟甚至讓他不得不使用外力減壓，「我按住胸口，想讓它跳得慢一點」，而這無濟於事。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對手」給他獻上極高的稱讚，在當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哈薩比斯第一時間就發布了一條推特，稱讚柯潔已經「將AlphaGo逼出了極限」，而在賽後的發布會上，他在回答中多次為柯潔獻上溢美之詞，並且在發布會的最後還叫住主持人，強調「柯潔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的表現已經非常完美了」，乃至於有中國記者都感嘆「哈薩比斯是真的喜歡柯潔呀」。

作為圍棋領域自李昌鎬之後公認的天才，在2015年1月，當時未滿18歲的柯潔就在第二屆百靈杯世界公開賽決賽戰勝了邱峻九段，第一次奪得了世界冠軍的榮譽。隨後，他在一年多的時間內再拿三個世界冠軍，在19歲這個年齡，已經在冠軍數量上做到了「前無古人」。

「我叫做柯潔，97年出生。現在暫時是世界圍棋第一人（特地用了暫時，謙虛是美德）正式比賽我是單盤8:2碾壓李世石（他贏得這兩盤沒有任何作用）世界冠軍獲得過三次（此年齡如此成績前無古人）大小國內賽事冠軍數次我本來真不想提這些得因為我是一個低調的人，是你們逼我的。」

在去年AlphaGo在韓國第一次戰勝李世石時，少年柯潔在公眾社交平台上第一次以一種「天才」的形象橫空躍進了大眾視野，既被批評過於「輕狂」，卻也因此收穫了很多的喜愛。

哈薩比斯就是其中之一。這位英國神童並不會下圍棋，但他卻是一位國際象棋高手。在6歲時他就贏得了倫敦8歲以下組別的冠軍，9歲時成為了英格蘭11歲以下國際象棋隊的隊長。13歲時，哈薩比斯成為了國際象棋大師，當時他在14 歲以下組別世界排名第二。

當然，與柯潔不同，哈薩比斯沒有堅持在國際象棋領域一直走下去，在當時的歐美髮達國家，計算機才是天才少年們最喜歡的東西。1994年，17歲的哈薩比斯開發了一款經典的模擬遊戲《主題主園》（Theme Park），這款遊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賣出了數百萬份。

隨後，哈薩比斯在劍橋大學獲得了計算機科學學士學位，並在畢業之後創立了自己的遊戲公司。2005年，這位天才不滿足於自己已取得的成就，他又把目光對準了當時最前沿的科技——神經科學。於是在2005 年，哈薩比斯回到倫敦大學學院（UCL），在那裡用四年時間獲得了認知神經科學博士學位。

在這個過程中，他開始被人工智慧這個當時還方興未艾的技術領域所吸引。畢業不久，他就創立了DeepMind公司，專註於AI領域的相關研究，然後這家公司在2014年被Google收購，再之後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而在烏鎮，兩位天才終於碰面，他們都擅長棋類遊戲，又都聰穎過人；柯潔飛揚輕狂，而哈薩比斯沉穩內斂。但這些相似或差異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的互相欣賞。柯潔多次在採訪中稱讚哈薩比斯和他的DeepMind所做的事「真的太厲害了」，能創造出這麼完美的「棋手」，「真的特別佩服」；而哈薩比斯則如我們之前所說的那樣無數次在回答中提到柯潔，稱讚柯潔的天才和努力。

既相互對抗，又互相讚美。毫無疑問，這樣天才之間的惺惺相惜才真的動人。

一年之後，圍棋的又一次狂歡

你還記得自己上一次觀看圍棋比賽是什麼時候嗎？很多人的答案恐怕是一年前，那時，橫空出世的AlphaGo正在和韓國棋手李世石對戰。當然，這個答案也許會讓很多圍棋愛好者們不滿，但柯潔也許會同意。

就在這次烏鎮「圍棋峰會」開始前十幾天，5月11日，首屆新奧杯世界圍棋公開賽半決賽三番棋第二局在廊坊戰罷，柯潔2-0戰勝對手李喆提前晉級決賽。然而，賽後獲勝的柯潔翻遍手機，卻找不到自己勝利的任何消息，這無疑和一個月之前在中國棋院宣布他將對戰AlphaGo時全球矚目的情況有天壤之別。於是柯潔不得不自己發了一條微博，用自己的影響力告訴大家他贏了。諷刺的是，他微博吐槽這件事反而被很多媒體當作重要新聞得到了傳播。

風水輪流轉，僅僅十幾天之後，不僅是柯潔，「重慶代言人」古力、人稱「阿爾法羊」的周睿羊，甚至是那個因為用英文採訪柯潔而被他「懟回去」的央視國際網路頻道記者都成為了熱點人物。圍棋一時間似乎已經超越了中國足球成為了這個國家最受矚目的體育項目。

儘管在宣傳上頗有限制，但「柯潔大戰AlphaGo」的詞條還是在比賽第一天就迅速登上了微博熱搜榜。在問答平台知乎上，平時悄無聲息的「圍棋」板塊因為這次活動而迅速活躍起來，一向在大眾層面頗為低調的胡耀宇九段和范廷鈺九段在這段時間通過回答「柯潔和 AlphaGo 的第一/第二盤棋值得關注之處有哪些？」這樣的問題而立刻在知乎上聚集了上千的粉絲。是不是「大V」我不知道，但他們都通過這段時間宣傳了自己的公眾號，也算是借了一股東風。

而為了這次大會，國內眾多的科技記者和體育記者都趕到了烏鎮，更別提還有許多日韓歐美的圍棋及科技媒體也都被邀請了過來。飛機安排不過來就坐高鐵，烏鎮住不下就住到烏村，哪怕是到場的眾多記者連「讀秒」這項規則都不知道，更不認識中國圍棋協會主席王汝南是誰。

中國圍棋隊領隊華學明在第四天團隊賽賽後發布會的現場，趁觀眾掌聲熱烈之時號召大家多送自己的小孩去學圍棋；而就在後一天，柯潔在賽後發布會上說到動情之處也說「希望讓大家看到圍棋其實是一項很快樂的遊戲，真的很有意思」。

但再多的「快樂」也抵不過欠薪的一則微博。去年12月13日，柯潔本人在微博上深夜發文稱圍甲聯賽大連上方隊拖欠自己30萬元的獎金，但更驚奇的是雙方竟然沒有任何的文字證明！這不禁讓人感慨我們職業聯賽的不夠完善。

五天的時間其實很短，打完AlphaGo，還得回到日常的訓練和比賽中去。比賽的現場解說都誇柯潔有責任感，平時經常向外界宣傳圍棋及相關比賽。但要想讓普通人都對圍棋感興趣，不能老靠AlphaGo，畢竟「征服」了圍棋之後，它還有別的任務呢。

人工智慧

在宣布這次「人機對弈」的比賽時，李開復這樣的人工智慧專家就直白地表明：現在人類已經不可能擊敗AlphaGo了，可能性就是零。對於圍棋選手而言，這非常殘酷，但卻代表著人工智慧技術的飛速前進。

也許我們用一張圖就能說明AlphaGo進步得有多快，從中我們可以看到，目前版本的 AlphaGo 能讓李世石版本三個子，李世石版本的能讓樊麾版本三個子，樊麾版AlphaGo 則能讓 Zen 圍棋四個子。

僅僅幾年時間，AlphaGo從無到有，完成了對一項傳承幾千年的古老競技藝術的超越，這背後代表的是人工智慧領域從基礎硬體到演算法再到應用層面的全面進步。

在硬體需求上，李世石版本的AlphaGo 需要使用 Google Cloud 上的 50塊 TPU 工作，但到了 Master 和柯潔的版本，只需要一個單機版 TPU 伺服器中的 4 塊 TPU 就夠了。相較於之前使用 12 層卷積神經網路訓練的 AlphaGo，此次出戰的「柯潔版」AlphaGo 已經使用了 40 層神經網路來訓練。

這樣的飛速進步告訴我們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事實，那就是人工智慧的時代必將在不遠的未來到來，你必將是這個過程中的一員。

對哈薩比斯來說，圍棋只是這個過程中的一項測試工具，真正令他感興趣的還是 AI 在科學上的應用以及它的進步和發展。其中包括了醫療、新材料等具體的領域，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我想要看到 AI 助手在科學上幫助人類處理很多艱苦的工作、檢索有趣的文章、在大量數據中發現相關結構、並且協助那些真正能夠做出重大突破的人類科學家去工作。」

當然，就像哈薩比斯在接受採訪時所說的那樣，「AlphaGo圍棋背後的支撐技術相當之多，目前在其他領域的使用還在早期探索階段。」一切都還需要大量的探索和努力。眾多國內的AI相關人士也都認為不能僅僅將希望寄託於爆炸性的技術突破，更應該落腳當下，踏踏實實在技術和應用場景上進行探索。

但好消息是，有越來越多開放的力量在幫助它成長。在賽後的發布會上，已經加入DeepMind團隊的歐洲圍棋冠軍樊麾公布了一個非常令人激動的消息，那就是DeepMind團隊將會「公布50盤AlphaGo自我對戰的棋局」！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對全世界圍棋愛好者都無比驚喜的消息，而這也正是開放的AI技術所能帶來的巨大影響力。

哈薩比斯在最後說，這不會是AlphaGo的終點。這當然不會是終點，因為它的目標是改變整個人類世界。我們將拭目以待。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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