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花牆子泉

凌霄花，石牆，泉池，共同拼寫出一個詩意的名字：花牆子泉。

幾根藤，攀援上牆，在牆頭蔓延成蔥綠、蓬勃的枝葉，枝葉間點綴著外橙內紅、花冠呈漏斗形的花。牆下端石縫裡，泉緩緩滴、流而出，匯成綠色的長方形小池，池中游魚徜徉。花為牆增加了柔美，給泉提升了品位；牆為花搭起了舞台，給泉留出了通道；泉為花提供了滋潤，給牆配備了倒影——花、牆、泉相得益彰，這是怎樣的絕配呢！

趵突泉公園內，名泉眾多，花牆子泉極為低調，靜靜地躲在園內的西端，而她的不遠處，就是聲名赫赫的「三股水」。三股水不但是公園的精華，也是濟南的象徵，最為吸引遊人。但是在五月下旬凌霄花開的時候，我格外青睞花牆子泉，進園就奔她而去，相看兩不厭。

我懂她，知道她曲折的身世。

她最初不是因為有花、有牆才叫「花牆子泉」，而是得名於一條街——花牆子街。花牆子街的「花」，也不是指實際的花，而是指牆壁上面每隔幾米遠就有一個鏤空的花格透窗。舊時趵突泉泉池西邊，曾築有那樣的牆，於是牆西側的街道順勢就叫了「花牆子街」。這條街與附近的剪子巷等等都是著名的老街巷，早先那是生意興隆通齊魯、泉聲水韻賽江南，曾有謠諺道：「五路獅子長春觀，神堂大庵故事傳。剪子篦子遍作坊，大小板橋秀可餐。曹家巷北水胡同，至德院在城河邊。花牆子街藥王廟，人說這裡賽江南。」

花牆子街石板路的某個牆角，有個季節性的泉，雨季涌流，旱季乾涸。因為這一帶泉水太多，像這種間歇性的季節泉，人們根本就看不上眼，連專門的名字也不屑取，依街道隨便稱呼為「花牆子泉」。

後來城市改造，道路變遷，花牆子街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花牆子泉竟然被填埋了！可憐可悲可恨哪，泉城卻毀泉埋泉，「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

一直到1997年，她才得以重見天日。然而此時的她，已不再是當初自然的、野性的她了，只是借用了她的名字，按照花、牆、泉的象形思維另起爐灶：壘了段牆壁，營造了可控的細水泉溜，栽上了凌霄花。泉喪失了季節變化，始終小心謹慎、按部就班地出流。她已經退化為一件陳列的文物，誰曾知道當年雨季時她橫衝直撞漫過石板路呢？

儘管如此，有，總比沒有強。

幾度徘徊花牆子泉，看眼前，喜悅；想歷史，沉重。

泉是被囚禁了，花兒還自由著。看那茂盛的枝葉肆意伸展，紅艷的花朵毫無顧忌地開放，不管牆內牆外；古來寫花的詩句，神韻悠揚的是「一枝紅杏出牆來」——世俗的惡搞污損了它的本意，它說的是：美是關不住的，自由必將衝破封鎖！

同樣，人，出於種種原因可能身不由己，但心靈要向善向美，秉持獨立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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