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之端午篇

最新 05-28

端午散文

我的母親之端午篇

作者：張銳

我的母親是一個喜歡絮絮叨叨和切切嚓嚓的農村婦女，說到底，她給我的在言語上的印象就是一個充滿憂愁和埋怨的模樣。她只有小學的文化程度，所以，她也還算是認得一些字、看得懂一些文章的。

在我記憶深處，麥灰四處亂飛的季節，滿身都是麥灰的農民除了牙齒是白色的外，其他真如灰人一般，即使這樣，他們的臉上還是蕩漾著豐收的喜悅。我的母親在這個時候就發揮了她極大的母性作用，她總是在我們中午飯吃罷才回來吃飯，然後換我們姊妹中的一個去看麥，晚上只到星星綴滿了夜空才回來吃飯，然後又換我的父親去看麥，即使在家裡吃飯，也是胡亂麻麻吃一頓，吃著吃著還說「不知道你伯得亂跑吧，莫別人偷我們麥子」，然後又慌里麻麻的跑去稻場……說真的，記憶中我的母親好像都沒有過笑容，現在想來，許是那時候家裡娃娃多，她怕娃子們挨餓，也可能她又一心想熬到隊里前面去，不想落在人後的緣故吧，那時候的我總是在讀書，總覺得有母親在，地里的活有她做，我讀書便也踏實了許多。

空氣中還在飄散著令人喉嚨難受的麥灰的時候，農民們還顧不得喘上口氣，便又形色匆匆地忙起了插秧苗，記憶中好像先是下秧苗，然後插到田地里去，再後來，為了提高產量，加了一道工序——移秧苗，這個環節，我有參與過，可是秧苗太小，我總也拿不到手裡來，更栽不到田裡去，看著大姐和母親像繡花一樣那樣嫻熟和自在，我傻傻地坐在小板凳上，母親看見了邊說「我知道你不想移，其實不是真正的想叫你移秧，只是想讓你知道做活有多辛苦，你才能好好讀書」。那時候頭頂上是說不上毒辣但也讓人無法忍受的太陽，腳下面是涼水，還要小心腳會被玻璃喳兒和瓦塊兒割到，偶爾還有螞蝗爬上腿，說真的，那時候我真想趕快離開水田，回家去看電視，母親似乎覺察出了我的心思，便無可奈何地說：「算了，你還是回去讀你的書去吧，我看你也不是幹活的料。」我像是得了皇太后的大赦，屁顛屁顛地回家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母親現在一身的病跟那時候不知道休息，只知道移秧、插秧有很大的關係。想起母親的身體，我便淚流滿面，現在生活狀況改善了，她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每年總要住幾次醫院，去遭罪。

其實這個時候，村子裡、田野里，還有一種味道會時不時地竄入我們的鼻孔，它散發著清香，又帶著刺鼻的野蒿，小時候孩子們一聞到這個味道，便高興起來，因為要「過節氣」了，我的家鄉沒有端午節之說，只有「小節氣」和「大節氣」，每年的五月初五的早上，我們都看不見我的母親，直到中午（有時候是下午了），她回來吃飯的時候便輕描淡寫地說：「今兒的小節氣隨便過下啊，等到大節氣的時候，秧也插完了，我們在好好過。」那時候我們姊妹幾個只知道有個「小節氣」，不知道「小節氣」就是端午節，但有一點我們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不管過「小節氣」還是過「大節氣」，都會有好吃的食物。於是，我們幾個便眼巴巴的、在心裡默默地數著離五月十五還有幾天，那時候我雖然在鎮上讀書，可那時候有「農忙假」，所以，我也就在家裡跟著我的姐姐和妹妹們掰著指頭數日子。

五月十五的那天早上，小草的指尖上還頂著露水，我的父親便從野地里割了一大把艾蒿回來，然後把它掛在房屋的門檐上，說是可以驅蚊呢，我們姊妹幾個也早早地起來趴在鍋台旁邊，看著那一大鍋的雞蛋和鴨蛋（小時候家裡養有雞和鴨），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母親便這個時候說：莫搶啊，都有，一個人兩個雞蛋、鴨蛋兩個和兩個粽子。晌午給你們殺雞吃，嘿嘿……這個時候，我才能看到母親難得的一笑……

現在的每年端午節，都有假期，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也老了，家裡已沒有多少地可以種了，只是在自家門前種了點菜園，我們也有趁這個假期回去看看我的父母親，弟弟一個人在武漢打拚，有時候工作忙，不便回來，便給他們寄一些禮物回來，每次這個時候，我的母親便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絮絮叨叨，她不停地「埋怨」：花那個錢幹什麼；不能回來算了，工作要緊；路上人多，不回來還安全些……總之就是沒完沒了，這個時候，她臉上原本平靜的山河突然像暴怒的江水滾滾流動，那張因為埋怨而磨薄的嘴唇更是喋喋不休地暴發著它的威力：我們老了，你們還花那冤枉錢幹嘛？將來你們孩子上學要用錢，……然後邊埋怨邊把東西拿到裡屋去，一中午這種聲音就如我們不想聽的音樂一樣不停地在耳邊響起，直到我們離開家。

「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拿……」記憶中，我的母親她沒有這麼閑暇，她總是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翻刨著她視為珍寶的土地，鄭重其事地把家庭的責任種在她的土地上，還有就是不厭其煩地絮叨著對每個孩子的牽掛。我母親的端午節就這樣年復一年地輪迴著……

村子裡的炊煙仍然在裊裊地升起，門前的荷塘已被高樓佔領，今年的端午近至，母親稀疏的白髮、憂愁的面容和不停的絮叨又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敬請各位讀友指導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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