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談資：海盜，自由，朗姆酒

「

十五個人吶，撬開死人箱

一瓶朗姆酒，快來嘗嘗！

——海盜歌謠

」

果不其然，《加勒比海盜5》口碑有點撲街了。

時隔6年，傑克船長終於歸來，然而卻比所有人都要落魄：沒有船，沒有錢，船員都跑光了，自己終日酗酒、喝到爛醉如泥，在街頭苟且偷生。貫穿全系列劇情、象徵著傑克船長航向自由的信念和不屈精神的命運羅盤，竟然因為傑克酗酒，被輕易典當給了路人甲。

另一位靈魂人物，亦正亦邪的巴博薩船長，選擇了低頭接受招安，沉溺於宮廷政治的聲色犬馬，任由他的軀體和靈魂隨著時間慢慢衰老、腐朽。第三部中那個面對大漩渦淡定自若、在刀劍圍攻下為男女主角帥氣證婚的裏海之王，已經被時光消磨得幾乎無影無蹤。

而這一切，僅僅是第三部末尾彩蛋結束的十年之後。

對於許多影迷而言，《加勒比海盜》在第三部就已經結束了。海之女神是他們的信仰，海盜公會決定束縛女神，代表他們試圖自己掌握命運；後來在東印度公司（時代大勢的象徵）步步緊逼下，他們被迫解放女神，藉此贏得反抗時代的最後一戰，同時也等於將命運拱手相讓，讓造化決定他們的未來。

以束縛命運之手解放命運，以自由之名向時代刺出閃閃發光的一劍，這是他們的最終絕唱，多麼豪情，多麼悲壯。這正是巴博薩在決戰前的怒吼：站起來，死也要死得痛快。

可以這麼說，三代的絕唱之後，這個系列便和海盜精神一起壽終正寢。之後的四代、五代，僅僅可視為「史詩結束之後的小型後記」，或者說得行業化一點——對新聞人物的後續追蹤報道。可以告訴你，追蹤報道通常都是很乏味的。

幸好，我們還有朗姆酒。這東西就和追尋自由的精神一樣，永遠意氣風發，永遠不會乏味。

我摯愛的朗姆酒，甜蜜的烈火

「詩與象徵性自古以來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如海盜和朗姆酒。」

——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

這世上有很多種烈酒，每一種烈酒都有很多故事，但沒有哪一種能和朗姆酒一樣，與一個貫穿人類文明史的文化符號如此緊密相連。

我第一次聽說朗姆酒，是在15歲那年，讀斯蒂文森的《金銀島》：

「老水手拖著沉重的腳步，緩慢地走到客棧門口……他是個身材高大、體格強壯、面色黑黃、心情沉重的大漢；一條油光光的髮辮拖在他那件骯髒的藍色外衣上；雙手粗糙，帶著創疤，污黑的指甲裂了口子；一邊臉上有一道刀傷的鐵青色疤痕，顯得很臟……他粗聲粗氣地叫我父親拿一杯朗姆酒來，慢慢地喝著，像是一個行家似的品嘗著，津津有味。」

朗姆酒是什麼酒呢？下面的注釋寫著，這是一種用甘蔗和糖蜜釀造的酒。當時我就猜想，這會不會是一種甜甜的、很好喝的酒？

四年之後，我考上了大學，一個人提著兩箱行李來到北京（外加扛肩膀上的一卷草席，那畫面怎麼看都像是逃難的……），從此開始了省吃儉用買酒喝的大學時光。朗姆是我在大學買的第一瓶烈酒，古巴哈瓦那俱樂部3年陳釀，從此無法自拔。

朗姆是一種很神奇的酒。不管是黑朗姆還是金朗姆，只要灌進肚子，就像吞下一團跳躍著甜蜜的烈火，任由它灼燒你的神經、刺激你的大腦、引燃你的意氣和慾望。無論你多麼疲勞、多麼痛苦，這種甜蜜的烈火都能帶給你奇妙與浪漫，讓你充滿力量、放下憂愁。

這是其他烈酒做不到的。威士忌和白蘭地有一種隱然自詡的貴氣，讓你感覺身體和精神都往下沉澱，越喝越靜，甚至越喝越沉重；金酒讓你感覺像是在喝葯，喝一種勾兌過的香料；龍舌蘭是沙漠綠洲的味道，旅途的味道，但絕非自由奔放的味道。只有朗姆，那種辛辣和甜蜜的漩渦，讓你深陷其中，再釋放一切情感。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朗姆被稱為「海盜之酒」。這是海風的味道，自由的味道，狂放不羈的味道。

以自由之名，我們航向遠方

「賭注才是生活，意外才是人生，冒險才是真理。」

——《加勒比海盜》

我和我的實習生蛋蛋，寫過很多關於酒的「三分鐘系列」，包括三分鐘教你挑一瓶紅酒、三分鐘教你怎麼品白蘭地……但就是沒有寫朗姆酒。

原因有兩個，一是朗姆酒是我的摯愛，不會隨便寫；二是朗姆酒沒有那麼多奇怪的附加性裝逼形容詞，它就是一種酒，很平民化的酒，你看心情買就行。

朗姆酒的原料是甘蔗，黑朗姆由焦糖和糖蜜發酵，金朗姆由甘蔗汁和甘蔗渣發酵，而它們無一例外，都是製糖業的產品和副產品之一。

在大航海時代，整個加勒比海乃至拉丁美洲地區，遍地都是甘蔗種植園，來自非洲的黑奴們終日在田間勞作，為那些喝杯茶都要翹著小指的歐洲舊貴族，生產一袋又一袋的砂糖。那些剩下的副產品，被送入一個個地下作坊，釀出一瓶瓶辛辣嗆口的液體，和命運悲慘的黑奴們一樣的廉價。

最早的朗姆是口味很嚇人的私釀酒，經過改良之後才有了現在的甜蜜與烈火的滋味。由於原料的唾手可得，朗姆酒至今依然保持著相對廉價的身家；也正是因為廉價，它成了貧窮者和亡命之徒的心頭所好，包括海盜。在種種的因緣際會下，朗姆酒成了海盜的代名詞，與海盜文化永遠捆綁在一起，儘管英國皇家海軍也拿它當海員配給。

人們很容易將未知的事物浪漫化，包括我也會犯這個錯誤。海盜是自由的，更多時候可能是罪惡的，但這並不妨礙人們的嚮往——以自由之名，我們可以拋下很多東西，可能是束縛，可能是凡俗之事，也可能是良知。

不過，朗姆酒還是朗姆酒，它本身就是浪漫的。就像傑克船長自帶的兩首BGM：貫穿全系列的《He s a Pirate》，以及我心目中的告別曲：《Drink Up Me Hearties》

Drink Up Me Hearties

Pirates of the Caribbean: At World"s End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Pirates of the Caribbean

00:00/04:31

命運，我們從未屈服

「我們所有人都如演員一般，在毫無意義的漂泊中欺騙自己。一面懷抱著無盡的理想，另一面又為未來感到彷徨，在拉扯之下苟且而活。」

——亨特?湯普森《朗姆酒日記》

讓我們回到海盜和自由身上。此刻我已經喝下第三杯朗姆酒了（醉醺醺地寫稿，是不是很酷？）

自由是男人的浪漫，男人的信仰，也是許多人終其一生的追求。海盜精神的核心正是自由，不受規矩和社會的束縛，一切行為準則除了行業內共識（《海盜法典》），就是自己的本心——無論它是良知還是惡念，都是你靈魂深處的吶喊，追隨著它，無怨無悔，直到天涯海角。

傑克也好，巴博薩也好，他們都是追尋自由而去的人。然而，造化弄人，從他們集齊九枚海盜信物、釋放海之女神後，他們就選擇了命運——無論是向它屈服，還是受它玩弄。

傑克選擇了反抗到底，儘管這種反抗是虛弱的、卑微的：終日酗酒，自暴自棄，任憑自己在市井與酒精之中逐漸糜爛。巴博薩選擇了擁抱命運，以失去一條腿的代價接受招安，成為拋下絕對自由、向君王納貢的私掠船長，和腐朽的貴族們沆瀣一氣，以放逐靈魂的代價，尋覓一份安身之地。

然而，自由的力量遠比你想像的強大。說太多涉及劇透，但有一個是肯定的：永不熄滅的自由之火，驅使著兩位船長再度踏上征途，迎戰變幻莫測的大海和未知的命運，儘管英雄總會遲暮，儘管時代終歸謝幕。

一切的催化劑，都是永遠燃燒著的朗姆酒。亨特?湯普森，那個狂放不羈的文學天才，與凱魯亞克齊名的垮掉一代，在朗姆酒的刺激下寫出一篇篇恣意妄為的巨著，縱情享樂放飛自我，在不惑之年刷一把震驚世間的任性——一邊聊著電話，一邊朝自己扣動班機，骨灰裝入煙花，用大炮射向夜空，留給世人一片狂放的花火。

我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嗎？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鼓起勇氣，追隨著自己靈魂深處的聲音揚帆前進，哪怕你是被人鄙夷的亡命之徒，哪怕等待你的是命運的嘲弄？

我還記得，在《加勒比海盜3》之中，巴博薩和傑克的對話：

「這個世界曾經很大。」

「不，世界還是一樣大，只是我們的空間變小了。」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嗎？不，我們從未屈服。暫時的低頭，只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高聲歌唱。

此刻已經醉醺醺的水水

已經寫不出像樣的文字了

你可以認為我是無病呻吟

或是真情流露，這都隨意

重要的是，生活遠不止眼前的苟且

還有詩歌和遠方

喝下這杯朗姆酒，奔放的靈魂

感受一下海明威扣下扳機的決絕

以及永不服輸的信念

願你不被命運所戲弄

追尋自由，航向院方，直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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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Google、Tumb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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