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時光和一年又一年的端午節

01.

五六年來，第一次在家中過端午。

我老家有端午采艾草懸置門頭的習俗。端午清晨，熹微晨光里，踏著夜露，奔向原野、山前。小時候，常常是我和老爹一起，采一大束綠中泛白、氣味尚未睡醒的艾草回家。

家中只我一個孩子，兒時記憶里除了和小夥伴頂著日頭瘋玩，便是和父母在一起的場景，缺少和兄弟姐妹「相愛相殺」的樂子，但獨享了父母的全部寵愛。

見老爹摘一片艾葉夾在耳後，我就學著樣子摘一片夾在耳後。返程的時候，朝陽從東方幽藍的山巒處冒出頭兒來，視線越過廣闊的玉米地，不遠處我們的村莊籠罩起一層溫暖的色調，果樹、石牆、小園、紅色的磚瓦房子，彷彿一切都滿懷柔情。

又念及這一天無需上學，心裏面開心得緊。開心起來難免一路歡歌，我唱，我爹也唱，一個賽著一個難聽，吵得樹梢上停息的鳥兒飛走躲藏，引來陣陣狗吠齊聲抗議。

等到了這幾年，端午我一直在外，家中清晨采艾草的習慣也漸漸淡化了。

02.

這次回來，老爹酒至微醺，笑笑的，話多起來，說我的變化相當巨大。

在外多、回家少，所以成長和變化不是一點點、循序漸進地發生在父母眼中，而是忽然間變得像另一個人。他們難免驚訝，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如何發生的，更不知是好是壞。

他邀我喝酒，問我在外面是不是也喝，說：「你看起來應該比老爸量兒大。」

在我上中學時，我爹同旁人聊天，就曾談起：「孩子也要面子，在外面跟小哥們、小姐們在一起，說不定也要喝兩杯。」

但其實，那時我真沒喝過酒，到了現在也沒怎麼喝過。

03.

印象中，端午前後青杏長成，常常會有一場雨。今年也下了，就在端午前的昨天。

少雨的地區，雨後清晨，草木變得鮮嫩，遠處山前煙雲籠罩、霧氣昭昭，那是一種往日里少見的輕靈雋秀。

近來我老爹在修房子，把我們的舊屋變成我媽喜歡的格局。每天早上五點鐘，他便起床出門，先去勞作一番，再回家來吃早飯，一磚一瓦間，我們的房子一點點換了新顏。

院中有一張古老的矩形舊桌，老木匠的手藝，造型很別緻，我父親兒時就已存在，甚至是爺爺小時候就存在的物件。只是髒了、舊了，有的地方出現裂痕，我問老爹能否修一修、重新漆一層色彩，我說我喜歡、我想要。我爹說能啊，得請個木匠來修，還說漆成黑色不漂亮，可以漆成淡藍的色彩。

和小時候一樣，家人還是縱容著我一切稀奇古怪的想法。翻開他們的朋友圈，會發現轉發的全是我寫過的小情緒、爛文章和荒唐故事。

04.

這幾年，我常覺得，回家的心情和旅行的心情是一樣的，鬆散又新奇，嚮往著目的地，卻又希望時間永遠地在途中靜止。

除非睏倦至極，否則歸家途中我很少入眠，哪怕如今年一般，歸家頻率頗高，心裡依舊難以抑制地莫名激動。

柏油路在青山之間百轉千回，坐在大巴車裡，忽而傾向左、忽而倒向右，一不留神，「嘭」地一聲，腦袋被甩到車窗上，抑或甩到身旁人的肩頭上，我總覺得特別酷。

望向車窗外，青山、綠樹、斑駁光影、古長城的斷壁殘垣，以及遠處山頭乾淨的白色岩石，心頭上的喜悅是難以言說的。

我屬於比較敏感那類人，不僅是現在，即便是在兒時，一條上學放學每日途徑的小路，我依然會沉醉於它的美麗，感受到它朝暮、四時的變化。

仍記年幼時，老媽帶我和鄰家小夥伴在鄉間柏油路上學自行車，路不寬，車少，陽光下路旁的楊柳在路面投下斑駁陰涼。小夥伴摔倒了，我媽扶她起來後，卻發現我已不見了蹤影。那時，我剛剛學會騎車，不知疲倦，享受著耳邊的微微風聲，深切感受著這條小路的美麗樣貌。

我還有印象，年少時常在夏天傍晚爬上院子東側的圍牆，坐在牆頭上，背對東牆外廣闊的玉米地，看落日，看西方天空絢麗的雲霞，看村落里家家戶戶的縷縷炊煙。彼時，老媽在院中俯身採摘西紅柿，爐灶上湯汁咕嘟咕嘟，我的心忽然有了奇異的變化，我覺得很快樂。

那時腦袋裡尚且沒有可以描述這種快樂的辭彙，但快樂的感受無比真切。

一年一年，端午又至，祝福各位寶寶平安喜樂，自在順心。

離家在外的孩子們，別忘了吃粽子，北方的小夥伴，蛋黃肉的其實特別好吃；南方的小盆友，一定要試試沾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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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對我最好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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