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可能愛不起你了

01

收到周揚的信息是在六月末，我還在為工作煩心。

拿起手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揚」的名字，而後是一句明顯沒說完的話——我今天回老家。

周揚是我高中同學，我們關係一般，只是因為在同一所城市念大學，所以偶有聯繫，逢年過節也會給彼此送上幾聲祝福。但近兩年，不知何故，周揚突然就和我斷了聯繫。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讓我驚訝好久。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復，微信的對話框又跳了出來，「我在回老家的車上，可能以後都不來南京了，臨走之前，想跟你說幾句話。」

周揚為人活潑幽默，他用這麼正式的語氣找我，恐怕並非好事。

「很長時間沒和你聯繫，只是因為女朋友不喜歡我和其他女生來往，別生我氣。昨天晚上，我徹夜未眠，凌晨3點，我給她發了一條消息，算是了結了這段情緣。」

……

周揚發了很多條消息解釋他和女朋友的關係，語無倫次，卻字字戳心。

我見過周揚失戀的模樣，沉默了三天，然後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該怎麼辦啊？」說完，號啕大哭。

本以為他被傷過一次之後會長點記性，誰知，還是一頭扎了進去，最終，把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

02

周揚離開南京的當天晚上，穆小青就找到了我，跟我打聽周揚的情況。

「姐，你也知道我喜歡他好久了，但他一直不肯給我機會。我剛看到他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動態，雖然表面上是感慨畢業，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分手了。」

小我一屆的穆小青，膚白貌美大長腿，父母都是成功商人，追她的人從街頭排到巷尾，可這丫頭偏偏對周揚這黑炭一見鍾情。

「周揚已經回老家了，他成功拿到老家那邊銀行的offer。」

「太棒了，等考完試，我就回去找他。」

「我勸你還是悠著點，他剛分手，你別刺激他。」

「我怎麼是刺激他呢！我是給他溫暖。」

穆小青說完便蹦蹦跳跳地走了，連路燈下的影子都透出一股子得意。

03

九月初，南京下了一場大雨，天氣涼爽了些。

周末，我正在公司加班，突然有同事告訴我有個女生在前台等我，是穆小青。

她背著一個雙肩包，齊腰的長髮被剪成齊肩短髮，常年掛在耳朵上的蘿蔔耳釘也被拿下， 腳上穿著一雙運動鞋，看起來像是十六七歲的中學生。

一見到我，她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像變魔術似的從書包里拿出一盒煎餅，家鄉特產。

「我們在一起了，這是給你帶的。」

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穆小青開始向我炫耀她是如何追到周揚。

整個暑假，她每天都到周揚上班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什麼也不做就看著他，等他下班就陪他吃飯，給他講笑話。

周揚不喜歡她過於張揚的裝扮，她就把蓄了十年的長髮剪了，就連具有紀念意義的蘿蔔耳釘，她也不戴了。

等到周揚再也挑不出她的錯，他們便在一起了。

「你知道嗎，原來他分手是因為他前女友逼著他在南京買房。如果真的愛他，為什麼一定要在南京買房，而且他爸媽年紀都大了，留在老人身邊盡孝才是對的，我支持他。」

「他女朋友也是為了以後考慮，萬一以後結婚，孩子上學受教育程度都要提前做好準備。」

穆小青猛地拍了下桌子，「姐，你說錯話了！」

我愣了愣，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連忙擺手道歉：「我錯了，是『前女友』，你才是他女朋友。」

剛剛還對我怒目而視的穆小青眼睛瞬間彎成月牙。

穆小青那天說了很多話，她已經把她和周揚的未來都考慮好了，憑她父母的能力，在我們老家那邊幫她找份工作很容易，談兩年戀愛，然後就結婚生子。

「願你夢想成真。」

「願我夢想成真。」

04

月底，我請假回了趟家，順便去了趟銀行。

周揚對他的工作已經駕輕就熟，看著他在大廳里不停穿梭，說起話來周到老練，浮現在我眼前的卻是他當初為了愛情號啕大哭的模樣。

「美女要辦什麼業務啊？」

周揚笑嘻嘻地向我走來，雖然還和兩年前一樣的口吻，聽來卻總覺得有點怪。

「和穆小青怎麼樣？」

周揚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工作忙，下班回去只想趕快休息，但她是夜貓子，十一二點還要纏著我打電話聊天，受不了。」

「喜歡她嗎？」

聽完我的話，周揚斜睨了我一眼，悶了一口酒，「這麼多朋友中間，最喜歡和你聊天，又狠又准。好像已經到了不能談愛的年紀，太過奢侈，只想找個合適的人，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

「好啊，平淡是福。」

一整天，周揚的手機一直在震，但他一次也沒看過。

05

穆小青的工作定了下來，和周揚工作的地點相距不到五百米。

過年回家，穆小青硬要拉著我來個「三人聚餐」。

「周揚，你可不能欺負我，我姐可看著呢，她是我最堅強的後盾。」

周揚淡淡地笑了笑，「先叫吃的，等吃飽喝足了，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哲學問題。」

穆小青越想秀恩愛，周揚越不給她機會。無論穆小青說什麼做什麼，他的態度由始至終都像一杯白水，不驚不擾。

到最後，穆小青自己也放棄了，「姐，你看，他這人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是不是一直這樣啊？」

我偷瞄了一眼周揚，尷尬地點了點頭，「一直這樣。還不都是你自己選的，不然趁早甩了他，重新再找。」

穆小青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秀恩愛的機會，她立馬靠在周揚的肩上，「才不要，我只喜歡周揚。」

席間，穆小青一直在吐槽她的工作，領導拚命壓榨他們這群實習生，要不是離周揚近，她早辭職不幹了，為了周揚，她可以忍受世間一切所不能忍之事。臨了，她還衝我做了個鬼臉。

當穆小青興沖沖地說著這一切的時候，周揚只是默默地吃飯，他的手機依舊震個不停，但他每條必回。

06

第二年三月，周揚跟我通過一次電話，他和穆小青要訂婚了。

但是，他和他前女友一直有聯繫。

從去年九月到年前，他們一共見過三次面，前女友希望他能回南京工作，至於房子，三十歲之前能買一套就好啦，兩個人一起打拚，還能養不起一個家啊。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何必讓她遷就我呢，既然我給不了她想要的，不如放她自由。穆小青蠻好的，也挺合適的。」

是蠻好的，她一直在遷就你，但恐怕不合適。

這話我爛在肚子里，沒說。

訂婚的事很重大， 換作以往，穆小青早就打電話向我報喜了，但等到四月底，我也沒等來穆小青的消息。

五一，約穆小青一起坐車回家。

她又把頭髮重新捲成波浪狀，耳朵上蘿蔔耳釘閃閃發光，高跟鞋足有12cm，整個人看上去光彩耀人，眼神里卻滿是落寞。

一路上，她都沒怎麼說話，既沒有談及周揚，也沒有談及訂婚。

當大巴即將入站，她抿了抿嘴唇，說道：「姐，我打算去上海了。」

「蠻好的，上海很漂亮，東方巴黎嘛。」

我握了握她的手，想再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無話可說。

「我還是很愛他，可愛他的代價太大了。要低到塵埃里，要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情，要容忍他的心裡還有別人，要孝順，要聽話……太累了！」

07

再見穆小青已是八月。

穆小青把她朋友圈翻給我看，其中有一條私密動態，九張她和周揚的照片，還配了一段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是酒不好喝還是手機不好玩，要是碰不到一個視我如生命，或者保我下半生衣食無憂的人，幹嘛要談戀愛！」

讀完這段話，她輕鬆地笑起來，「當我想他的時候，我就拿這段話刺激我自己。」

愛一個人的代價若是太大，大到已經超過自己能忍受的範圍，就別硬撐了，放在心裡當作一顆星看著也好。

周揚會碰見那個適合他的人，穆小青也會碰見那個視她如生命的人，只要在路上，我們總會碰見那個讓自己舒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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