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到內地是怎麼滿足電影審查的？漂白、纖體、自剪

還記得由杜琪峰導演的《奪命金》上映時，其對金融背景下的眾多小人物的生動刻畫贏得了不少觀眾的讚許聲，而結尾處增加的字幕「警方發出通緝令……」則也讓影迷們啞然發笑——當然，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於杜琪峰電影或者銀河映像影片或者是香港電影，畢竟要在內地市場上映就要通過內地的審查體系。

杜琪峰與內地市場：

2003年6月底簽訂的CEPA標誌著香港與內地合拍片的步入了新階段，由這一年下半年開始便相繼有《炮製女朋友》、《無間道3》等香港電影以合拍片的方式進入了內地市場上映，而到了如今，隨著內地市場的急劇發展，香港本土市場的萎靡不振，東南亞市場的萎縮，越來越多的香港電影踏上了合拍片之路，如以本土化深受影迷推崇的彭浩翔，將《志明與春嬌》的續集《春嬌與志明》置放在北京這個大都市裡，劉偉強也將北京視為幸福的地方（《不再讓你孤單》），而杜琪峰在《單身男女》、《高海拔之戀2》中也都可以看到內地元素的越來越重要（《單身男女》中吳彥祖贏得愛情的方式是到高圓圓的家鄉建了一棟大樓，而《高海拔之戀2》里男女主角雖然都是香港人，但故事幾乎都是在內地發生）……

其實，杜琪峰也是改革開放後最早進入內地合拍的香港導演之一，他的電影處女作《碧水寒山奪命金》由劉松仁、鍾楚紅等主演，也是由鳳凰影業公司製作的合拍片，而九十年代的《天若有情3烽火佳人》，也是一部合拍片。只不過更多時候，特別是創辦銀河映像公司後，他導演或監製了一系列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的作品，如《暗戰》、《暗花》、《兩個只能活一個》、《槍火》等。這些影片充滿著黑色的宿命感，最典型的如《非常突然》，影片直到結尾前都被雨天與凝重的音樂所包圍，幸好他們擊斃了兇狠的匪徒，而天氣變得晴朗，配樂也顯得輕鬆而明麗，各人的心情也逐漸放鬆想要迎接新的一天，卻在追捕並不起眼的匪徒時被槍擊的措手不及而「非常突然」的全部殉職——宿命，沒有人可以逃避這緊扣在生命深處的魔咒……

而香港電影進入內地市場又是一股趨勢，畢竟內地的廣大市場提供了各種可能性，而沒有內地市場的支持大製作往往會難產。杜琪峰的《大隻佬》、《黑社會》、《神探》、《文雀》等數部影片相繼在內地上映，儘管其中不乏被改頭換臉或者難逃剪刀手的例子。

管中窺豹，杜琪峰的作品為了進入內地市場的「整容整形手術」也可窺見這幾年香港電影為了內地市場的遭遇。

方式一：漂白

漂白在美容手術上，原本是指使用化學藥物使皮膚變白。而被借用到電影方面，則主要是指改變角色身份、更改結尾等，使得扭轉影片的陰暗色調，變得積極向上，一片光明。

前文已經提到杜琪峰的電影作品往往很黑色，所以在進入內地時面臨著更多的漂白可能。最典型的是《黑社會》，原本在杜琪峰導演的港版中古天樂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富有野心的後起之秀，也是《黑社會2》的第一主角，但內地版將他改為一個警察，最後他也將任達華等黑幫分子給「一網打盡」，甚至還加入了勸人行善的台詞。而被贊為「寫給香港的情書」的《文雀》，結尾也加上了幾位主角「最後自首」的字幕；內地影院版的《奪命金》，不僅是加了一段任賢齊見上司的畫面，還以字幕的方式插入了「警方發出通緝令，三腳豹及銀行職員特麗莎便立刻自首，並交代了所有案情，最終法庭從輕判決」，不得不說是為了漂白的畫蛇添足。

其實，在部分要在內地發行DVD（不進入影院上映）的香港電影里，也難逃被漂白的厄運，如杜琪峰導演的《放·逐》，開場與結尾也都加入了黃秋生扮演的角色是卧底的字幕。

方式二：纖體

纖體原本是指在營養師的指導下，通過運動、調節飲食、藥物輔助等方式來讓整個人變得更纖細苗條等。而用到電影作品裡，便是因為審查而將一些不符合要求的元素（如宗教、情色、暴力等）給刪減掉，以求通過。

如果說，當年杜琪峰導演的《文雀》只是被刪減了一兩段展示文雀們精湛手藝的場景，這還算是比較幸運；那麼，在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香港電影金像獎等斬獲大獎的《大隻佬》則幾乎是被大動手術。原本《大隻佬》里劉德華扮演的大隻佬具有看到旁人的前世發生的事情、並能預知未來的神秘能力，但在內地版的《大塊頭有大智慧》（內地版的片名）里這類可以看到「前世」的鏡頭場景都被刪減殆盡，而原本帶有宿命感的張柏芝扮演的李鳳儀在深山裡遇害的故事，也被改編為追查殺父仇人而被害的偵探故事，這也使得這部被香港電影評論學會贊為「落筆大膽，奇章不絕，挑戰港片敘事結構之餘，以因果和命運，重新詮釋罪與罰的微妙孽障，卸下包袱佛在塵寰，為悲情香港和後911的年代寫下最善心的註腳」的作品，被內地觀眾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而杜琪峰導演的另一部影片《神探》，在進入內地市場時也被刪減掉一些神秘性的元素。

另外，還有一些香港電影，在被「纖體」後甚至變成另一部影片，如陳慶嘉的《豪情》，被改為了《天羅地網》，而邱禮濤導演的《同門》，為了審查一次次的刪改最終已經變化很多很大。

方式三：自我審查

藥物或手術是「整容」的重要方式，而通過自我機制的控制等也有利於結果。香港電影人素來以善於隨機應變聞名（畢竟香港市場很小，香港電影往往都要考慮外埠市場，而外埠市場又會面臨當地審查等），這當中也就會存在一些電影人在創作過程中出於市場的考慮而「自我審查」的因素。

2008年年初的《蝴蝶飛》，故事本身是講述仔仔扮演的害羞男孩在準備向暗戀的李冰冰表白時遭遇了車禍喪生，對過去耿耿於懷的他也化身為鬼魂陪伴在李冰冰的身邊，直至彼此的釋然解開心鎖……這影片本身是一個類似於好萊塢的《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但在岸西的編劇、杜琪峰的導演、李冰冰與周渝民的演繹下，以很唯美的方式避開了正面的描述鬼魂（內地電影審查中不允許出現鬼魂），更是完全沒有鬼怪的恐怖感，而得以與香港版「一刀未剪」上映。

到了近幾年的《單身男女》、《高海拔之戀2》，則已經是主要面向內地市場的現代都市愛情文藝片，加上電影審查的放寬，自然更是「一刀未剪」上映了。

此外，杜琪峰的作品，還有一些港片，為了內地市場而會遭遇「換膚」（包括讓影片或影片主角改頭換面，如《黑社會》改名《龍城歲月》、《報應》改名《迷途追兇》，《旺角黑夜》里吳彥祖原本是來自於福建但內地版改為來自於東南亞）、「排毒」（即將粗口等刪改，如《志明與春嬌》里的一些台詞）等。

（文/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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