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這個何海霞，可把我坑夠了！

像黃永玉先生這樣的人物也會被誰坑慘嘍？？且聽原委……

文|黃永玉

何海霞（1908—1998）

何海霞先生的創作，題材廣泛，手法多樣，個性鮮明。他放筆作巨幛長卷，卻遊刃有餘；他收筆作寸縑尺楮，而得千里之勢。他可以用墨如彩，也可以用彩如墨，均得其天趣。

何海霞與劉凌滄、白雪石、尹瘦石、秦嶺雲合影

何海霞讀報

何海霞

張大千在台灣為何海霞作畫

與石魯等合影

和前國家副主席榮毅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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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說：「條條道路通羅馬」。我不幸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不幸地從舊社會就開始了畫畫，我那條道路雖然或可能通向「羅馬」，其坎坷的程度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我就更理解，更珍惜，更尊重這位忘年朋友何海霞同行的藝術和他邁過艱辛歷程的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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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青山紅樹》

尺寸：82×56cm

鈐印：何瀛之印、老霞

款識：張僧繇以沒骨法開後世色彩先聲，王洽潑墨亦稱絕於世。先師大千居士色與墨溶合一體，奇絕天成，亦開拓藝事後無也。何海霞。

著錄：1.《何海霞畫集》P19，河北美術出版社，1987年。

2.《何海霞畫選》P102，人民美術出版社，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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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何的作品比見到何本人要早得多。有趣的是，三十年前，我曾經喜歡收藏一些古人和今人的作品，錢不多，總是數點著口袋裡的家底，忐忑著心眼去小心物色。我有個朋友在鋪子里管賣畫，他樣子不起眼，龍鐘不堪。別人看不起他，而他看得起我。當我興奮得了不得，找到一兩幅宋、元、明、清，和文、沈、唐、仇的作品去找他參謀時，他如臨大敵，連頸脖上的鬣毛都豎起來似的告訴我：「小心，看樣子又是他媽的何海霞！瞧這題款，上過他多少當，我可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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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深山探蹤》

1992年作

尺寸：136×68cm

鈐印：何瀛之印、海霞

款識：深山探蹤。何海霞作於一九九二年春。

著錄：《何海霞全集》第三冊P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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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用五十元買過一幅張大千寫某人亭園的大畫，還拿到西觀音寺黃苗子家裡看過，江豐、張正宇諸公都在，大家都說好，值得。張大千畫那時不值錢，我又拿去找我那老朋友。面對這幅作品，他遲疑起來：「太大了……危險……我拿不準。這個款，這個圖章……太危險……我看那，你還給他們吧！別要了……可惜張大千不在，不好打聽」。

我退還了那幅畫，後來知道畫有實在的出處，是真的。這個何海霞！可把我坑夠了。

我那位老朋友有時連他在職的畫店裡的畫也勸我別買。他簡直是「裡通外國！」耽誤我不少事！可也教會我不少見識。尤其重要的是使我認識到世界上有位何海霞。唉！那時，何海霞不過才四十多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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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華岳清秋》

尺寸：70×139cm

鈐印：何海霞印

款識：1.華岳清秋。何海霞作於西安。

2.群峰澄秀，華岳增輝。己未春日望三峰屹立，登太華絕頂得此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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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我那位朋友摸不透何海霞，但卻很熟悉他的經歷。給我講了何的許多故事。當我許多年後與何海霞見面時，不免使何驚訝萬分，以為我曾搞過人事工作。

何海霞限於幼時家境未念過什麼書，憑芥子園起家，十六歲拜畫家韓公典當徒弟。臨過元曲、陶氏叢書、古建築……圖，從院體宮廷畫開了個頭。二十掛零起在琉璃廠搞假畫過日子，小心謹慎地做假，既解決了生活，也踏實地進入傳統的廟堂。

張大千在京畫展，是他生活中一個大轉折，他給張大千畫了張鬍子像，使張鬍子賞識了這個小子，收在門下磨墨，然後去哪跟哪，走青城，登峨嵋，水村茶店，朝臨夕摹古代名作，領悟張鬍子的精神氣慨，學識觀點，打下了紮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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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古黃鶴樓圖》

1972年作

尺寸：47×100.5cm

鈐印：何瀛、海霞

款識：古黃鶴樓圖。一九七二年五月為建宏同志作。何海霞於莊裡。

著錄：《何海霞全集》第四冊P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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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何海霞。師傅是張大千，作品中見出血緣關係，但又有自己的嶄新面目。一個有本事的師傅，教出的徒弟不象自己才算厲害。這怎麼教呢？基本是一套，心胸見解又是一套。何海霞從張大千門下撒潑開來，又頗得這兩手真傳。

何海霞背得出一兩百種樹林岩石……諸般形樣，張大千如何教呢？不見得真教。可能談話中偶而提到積累形象的重要，何聽進去了並且兢兢業業地做起來；說不定原先就有過這種實踐，經過張大千的點醒，便更系統化了。總之，這是何的財富。他揮灑自如，舉重若輕，他駕山水於股掌之中，指揮若定，順手拈來。他是山水的主宰，掌中有雷霆，有煦陽和風，有微波淺渚，有茂林修竹，有良田萬頃……他見識過，思考過，千百次地描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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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瓊島仙侶圖》

尺寸：111×49cm

鈐印：何瀛、海霞長壽

款識：仿袁文濤筆瓊島仙侶圖。燕郡海霞何瀛製。

著錄：《何海霞全集》第四冊第一件，人民美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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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歲的人了，幾丈長的大畫，哼也不哼一聲，不過幾天就完成了。他不如母雞，生了蛋連叫也不叫一聲。也不聽他說這病那痛的。一個乾乾瘦瘦的硬朗的老頭，其幹勁遠超過不少年輕的哥兒們！

他見慣了生活，拍遍了欄杆。他寵辱不驚，從容處事，他什麼都來得，端得起，放得下。畫過「預防大腦炎」，「無痛分娩」，陶瓷裝飾；也畫過長十丈的「收租院」大畫。《大地長春》是他最近的一幅巨作，成為北京飯店的珍貴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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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花卉四屏》

尺寸：70×35cm×4

款識：1.春到枝頭。介英弟妹清賞，海霞。鈐印：海霞

2.朝霞映日。一九七四年春節寫贈，介英弟妹賞之。何海霞。鈐印：海霞

3.不似春光勝似春光。何海霞晨興一揮。鈐印：海霞

4.案頭清賞。甲寅元月，大雪封門閉戶謝客。寫此以贈介英弟妹哂屬。海霞時年六十又六。鈐印：海霞

著錄：《何海霞全集》第四冊P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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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否認他是位傑出的國畫家呢？論國畫的「血統」，他的「血」是很「純」的。不過我可以悄悄地告訴你，在國畫創作上他常常使用丙烯顏料，有時候還看一點現代抽象繪畫。我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國畫血統的純潔性。就他看來，好象不怎麼在乎，你道怪也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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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行書手卷》

尺寸：28×356cm

款識：1.唐詩句。七十三翁。鈐印：海霞

2.杜句。鈐印：海霞

3.庚申呵凍。霞翁。鈐印：何海霞印

4.庚申入冬書舊作。鈐印：何瀛畫印

5.海霞漫題。鈐印：何瀛畫印

6.辛酉春日微雪初晴。海霞偶記。鈐印：海霞

7.藝概之言。鈐印：何海霞印

8.七十三叟海霞。鈐印：海霞

引首：大風堂門人何海霞公墨跡珍卷。甲午夏日敬題於長安。何紀爭。鈐印：海霞仲子、何紀爭

尾跋：1.甲午夏月於古城長安，仲子何紀爭拜讀並題。鈐印：海霞仲子、何紀爭

2.甲午之冬，文湛識。鈐印：江文湛印

請

聽說他又到北京來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居無定處雲遊四方？有人告訴我他本是滿族人；說實話，我倒真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多才多藝的波西米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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