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為司馬氏撐起半邊天的東晉第一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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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四日，成都，蘭尋書院。

道士抓起蘋果咬了一口：「常聽老趙念叨：南渡衣冠少王導，王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員外笑而不語，書生接過話茬：「王導，一言以蔽之：不是婦女，但也為司馬氏撐起了半邊天。

提及王導，必須先說說琅琊王氏。琅琊王氏是中國古代頂級門閥士族，源起於秦代王翦，王翦、王賁父子是秦滅六國的關鍵人物，除了韓以外其餘五國齊、楚、燕、趙國、魏均為此父子二人所滅。

秦朝統一天下以來，受封列侯者史籍中並不多見，然而王氏祖孫三代王翦、王賁、王離皆受封列侯。

王離長子王元的曾孫王吉，官至博士諫大夫，王吉之子王駿為御史大夫，王吉之孫王崇官至大司空，封扶平侯。王崇之子王遵，光武帝嘉其忠義，拜太中大夫，封向義侯。

經過兩漢四百年的開枝散葉，王氏一門逐漸成為琅琊大族。樹大有枯枝，難免出現王衍這樣的廢物敗類。但魏晉之際畢竟是世族時代的上升期，世族人才輩出。

王導就是琅琊王氏的佼佼者。王氏門望從琅琊一地走向全國級別，靠的就是王導在兩晉之際苦心孤詣，嘔心瀝血，為司馬氏撐起了一片天空，從而開啟了王氏一門從東晉延續到南朝的壟斷地位，成為中國古代第一豪族。」

員外搖起了團扇：「王導將相之器，公忠體國，有古大臣之風，並非投機政客。」

書生點了點頭：「陳寅恪先生有言：王導之籠絡江東士族，統一內部，結合南人北人兩種實力，以抵抗外侮，民族因得以獨立，文化因得以續延，不謂民族之功臣，似非平情之論也。確是獨具隻眼的明斷。

王導生於公元276年，祖父是是西晉光祿大夫王覽，父親王裁也做到了鎮軍將軍司馬。

王導最初世襲祖父王覽的爵位，後被司空劉寔任為東閣祭酒，遷任秘書郎、太子舍人、尚書郎，但王導都沒有到任。後來有一段時間，王導參東海王司馬越軍事，在這個位置上，他結交了同齡人琅琊王司馬睿。

當時八王之亂此起彼伏，王導滿腹經綸，見識宏遠。他知道天下將有大的動亂，既不能在朝中力挽狂瀾，便尋思換個地方，重新開創一方局面。

王導把賭注壓在了司馬睿身上，決定全心全意輔佐他，司馬睿還在洛陽時，王導就總是勸說他儘快回到藩國。

公元304年，盪陰之戰後，惠帝被挾持到鄴，司馬睿也到了那邊。成都王司馬穎想起舊怨，殺了東安王司馬繇，司馬睿是東安王繇的嫡親侄子，怕遭連累，連忙逃走。

成都王司馬穎對此早有防備，已經下了命令，一切關口、渡口都不準貴人通過。司馬睿儘管換了裝束，但到了黃河渡口，還是被攔住不讓過河。

辛虧隨從宋典聰明，隨機應變，把馬鞭朝主人身上一拂，笑道：舍長，官禁貴人，怎麼你也被拘留了？守渡口的吏信以為真，就把他放過去了。」

道士嚼著蘋果，嘴裡還不閑著：「司馬睿能逃出生天，果然是真命天子。」

書生輕搖摺扇：「公元305年，東海王越起兵討河間王顒和張方，命琅邪王留守下邳，這是司馬睿走上政治舞台的開始。司馬睿缺乏得力人手，向司馬越要來了王導，請王導擔任管軍事的司馬，言聽計從。

公元307年，即八王之亂結束後的第一年，東海王司馬越執掌政權，他派宗室諸王出鎮襄陽、長安、鄴幾個北方重鎮。琅邪王司馬睿聽從王導的建議，討到了鎮守江南建業的差事。

九月，王導跟著司馬睿到達建業，這是晉朝在江南立足，保存半壁江山的起點。

這件事難度很大：江東是孫吳故土，強宗大族的勢力根深蒂固，吳郡顧氏、義興周氏、山陰賀氏等勢力都很強大。而且西晉滅吳以後，南方士族被排斥，仕進困難，一直對北方人很不滿意。

加上琅邪王司馬睿資歷不深，江東名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也不主動到府里參見。王導明白，琅邪王要立定腳跟，不取得江東大族支持絕無可能。

於是王導設計了一個戲劇化的場面：琅邪王坐著人抬的肩輿出行，參觀秋季在水邊祓除不樣的楔祭。王導安排了威嚴的儀仗，並和王敦等名士們都騎馬侍從，隊伍整齊威嚴。

這一招果然有點效果，名士紀瞻、顧榮等見了都頗為驚異，不得不在路邊拜謁。靠皇家排場的儀軌風度征服人心，也是世族時代的奇葩一景。

當然，王導也明白：要爭取這些人，單靠威風不行，必須使他們心悅誠服。王導又替司馬睿出主意：顧榮賀循，在此地聲望最高，結納了這兩個人，別人自然都肯來了。

司馬睿便使王導親自去請顧、賀兩人，兩人應命而至。從此，吳中、會稽一帶受此影響，名門士族無不歸附，江東人士逐漸擁護琅邪王。

琅邪王任用顧榮為軍司，加散騎常侍，向他諮詢軍國大事。用賀循為吳國內史，這是地方行政長官。還對紀瞻、周玘、張闓等江東名流也都委以重任。」

員外點了點頭：「如此穩定個三五年，司馬睿在江東立足，當然不成問題，但也別想有更大的作為。」

書生頷首贊同：「打好了內部基礎，就等外面的機會了。

公元311年，劉曜、王彌攻破洛陽，俘晉懷帝，殺王公以下士民三萬餘人，北方陷入空前的戰亂中。

中原士族大批南遷，臨沂王氏、太原王氏、陳郡陽夏謝氏、穎川鄢陵庾氏，以及門第較低而為元帝所親信的劉魄、刁協等，都陸續渡江南下。

王導勸司馬睿乘機收攬賢人君子，擴大力量以圖大事。這段時間，司馬睿與王導關係融洽，可謂如魚得水。琅邪王初到建業時，常因酒醉廢事，王導提出後，他就接受改正。

王導治國，以清靜為原則，勸琅邪王減少耗費，收到了安定邦國的效果。

琅邪王曾對王導說：卿是我的蕭何。

王導卻答道：大王要建立不世的功勛，一統天下，需要管仲、樂毅那樣的人才，區區國臣怎能比擬前人！

當時渡江南下的人士，每到空閑的日子，常常互相邀約，到江邊的新亭飲酒宴會。有一次，周顗喝了半晌酒，忽然嘆道：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人在建業，心卻飛到了洛陽。

眾人聽了，都相對流淚。唯有王導不哭，他正色道：我輩應當共同努力為國效勞，克複神州，何至於像楚囚一般，相向哭泣呢！

王導說的有理：當時國事艱難，重要的是振奮精神，去打開局面。如果只是相對哭泣，一籌莫展，在意志上先垮了，肯定一事無成！可見，王導胸懷寬闊，精神境界高出同儕，確實有資格做北方南來士族的領袖。」

員外摸了摸下巴：「王導能做北方士族領袖，卻管不了南方士族。」

書生嘆了一口氣：「正是如此，南方士族總有一部分人不買賬，特別是過江的北方人增多後，更引起一部分南方人的疑慮。

公元313年，吳興太守周玘陰謀聯絡一部分人，要殺死執政的宮員，改用南方人士。琅邪王司馬睿發覺密謀後，不採取公開鎮壓的辦法，只先調他做南郡太守，等他動身後，再改任軍咨祭酒，即抽掉實權，給一個閑官。

周玘知道密謀泄露，憂憤而死，臨終交代兒子周勰給自己報仇。琅邪王和王導明知周玘要造反，但是仍然謚他為忠烈，只希望就此收場，但是事情並沒有完結。

周勰念念不忘父親的遺言，指使吳興功曹徐馥，詐傳叔父丞相從事中郎周札的命令，起兵討伐王導、刁協。江東的土豪知道了，都願意參加。

公元315年正月，徐馥殺死吳興太守袁琇，發動事變，集結了好幾千人，吳國末代皇帝孫皓的族人孫弼也在廣德起兵呼應。

他們打算擁周札為主，周札這時因病正在義興家裡，得訊大驚，連忙去告訴義興太守孔侃。周勰見叔父反對，沒有敢發動。

徐馥集結的本是烏合之眾，他們見情況不妙，便倒戈殺掉徐馥，孫弼也被地方官鎮壓殺死。事變似乎可以結束了，但是周氏族人周續又在家鄉陽羨起兵。

建康得訊，琅邪王想要討伐，王導以為少發兵不能平定叛亂，多發兵則京師空虛。他出了一個好主意：命周續族兄周莚只帶一百名力士，回鄉去平亂。

周莚日夜趕路，到了家鄉，遇見周續，只說同去見太守有話說。到了府里，周莚喝令郡吏吳曾，就在座上把周續殺死。

事變結束，司馬睿對周勰並不追究，後來還讓他做過臨淮太守。」

員外捏著肥厚的下巴：「強龍不壓地頭蛇，司馬氏和中原大族要做到同江東大族合作，實在不容易啊！」

書生摺扇輕搖：「多虧王導鎮之以靜，多方周旋，才維持了東南偏安的局面。琅邪王司馬睿本人，至少在東晉草創時期，只能以王導為主要依靠對象。

公元318年，司馬睿即皇帝位，稱晉元帝，建立東晉。

登基大典當天，朝廷上下喜氣洋洋，司馬睿突然走下來，拉著王導的手，要他一同登上御座，接受群臣的朝賀。

王導大吃一驚，堅決不肯。司馬睿苦勸不已，雙方拉拉扯扯好多次。王導再三辭讓不敢當：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由仰照！

司馬睿這才沒有勉強，但這次驚世駭俗的舉動，嚇呆了朝廷上的其他大臣。」

員外若有所思：「王與馬，共天下，名不虛傳。」

書生點了點頭：「在司馬睿看來，王導是他的領路人，他非依靠王導不可。

此外，王導的堂兄王敦是個實力派，他和王導，一個做地方官，一個掌朝政。

當初元帝在建康立定腳跟後，號令不出揚州，揚州刺史王敦攻殺江州刺史華軼，又督率陶侃、周訪等平定杜弢，穩定了對長江中游地區的統治。

長江中下游地區都穩定了，琅琊王管轄的地區就大體土與孫吳的疆域相同，才算有了立國基礎。琅琊王做了晉元帝後，王敦坐鎮荊州，掌握長江上游地區的軍政大權，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更為明顯。」

員外拍了拍額頭：「太阿倒執，外重內輕，終究要出問題。」

書生微閉雙目：「那是後話。無論如何，江東草創之初，王導和王敦功不可沒。

王導更是奠定東晉立國基礎的大功臣，他忠貞不貳，經曆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始終是朝廷重臣。他在公元339年去世，享年六十四歲。

王導不僅是司馬氏的忠臣，也是華夏文明的功臣。東晉立國，實質上是兩漢魏晉以來文明得以延續的關鍵。

東晉和繼後的宋、齊、梁、陳四代，共計兩百六十二年。儘管這五個朝代都是局處江東，然而中原人士都視之為文化正統所在。

兩個半世紀以後，中原的元氣恢復了，民族融合了，於是南北一統，又揭開中華文明史新的一頁。

王導苦心孤詣調和安定東南半壁的同時，別的地方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道士急忙問了一句：「都有哪些變亂？」

書生收起摺扇：「天下未亂蜀先亂，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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