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中國畫為何「千人一面」？問題在於「畫」 還是「看畫人」

從一般的角度看，中國畫之「千人一面」，正是當年有人喊中國畫「窮途末路」的原因。要論證起來也容易得很。當年徐悲鴻罵中國畫不長進，人人都模仿《芥子園畫譜》起家，不雷同怎麼辦？的確，20 世紀的大家們除徐悲鴻小時候以臨吳友如《點石齋畫報》起家而沒臨《芥子園畫譜》外，其他諸大家皆從《芥子園畫譜》起家。齊白石臨《芥子園畫譜》的故事還感人得很。他借來一本畫譜，每天做完木工活後就在油燈下仿畫，再訂一本自己仿的畫譜。

由於畫譜僅一套，全中國的人都臨，千人一面的情況就容易出現。這又涉及中國畫的程式性特徵。畫山有多種樣式的皴法，畫樹畫葉畫蘭畫梅都有標準的模式，就連運筆運點也都有模式，豈不聞「十八描」嗎？這麼學下來，不千人一面都不容易。

潘天壽 露氣

再加上中國文化尚古，反對新。你看，凡與「古」相關的都是褒義詞，如古雅、古拙、高古、古風……韓愈倡「古文運動」，趙孟頫倡畫中「古意」，真到人心不古之時，已是世風日下了。所以清初「四王」及「後四王」「小四王」每畫必「仿」，一「仿」就一兩百年！而古又是過去的東西，大家都去「古」，不「千人一面」也難。而新與奇在古代就容易受批評。清代大批評家方薰就說過，「東坡雲，好奇務新乃詩之病，畫豈不然耶？構奇出巧，心思獨詣者，不過名列小品，不能獨當一面，垂法後世」，謝堃批評揚州時尚「揚俗輕佻，喜新尚奇」，可見「新」「奇」在古代多貶義。

看來，臨仿之風，程式之習，好古之尚，新奇之厭，都容易導致千人一面。我們真要到潘家園、老年大學的低層次展覽中去找根據，也的確一抓一大把。但我們真要從倡過古意，臨仿過董源和巨然的趙孟頫、董其昌、「四王」處，從臨過《芥子園畫譜》的齊白石、劉海粟、潘天壽、林風眠、傅抱石處找千人一面似乎也不當！臨仿畢竟是學習之初，哪有一輩子只學習的師！「四王」以「仿」相標榜，開創的可是筆墨為上之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