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發生在出租屋裡

觸不到的戀人

文：浪小妞

01

夜晚八點半，楊靖裹緊大衣欲穿過橋底的涵洞，步履匆匆好似身後有什麼怪物正在追趕。

連日來的大雨讓年久失修的涵洞開始漏水，從石縫中滲透出來的水珠滴到地上，響起「噠、噠」的聲音，讓走在黑夜中的楊靖，有種被跟蹤的錯覺。

涵洞中的頂燈經常發生故障，行人的影子在時明時滅的燈光下忽隱忽現，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獸。看著地上如同怪獸喘息般的黑影，楊靖不由地再加快腳步。

真是該死，要不是被那許欣然拖住許久，自己也不必大晚上走這鬼地方。楊靖暗罵道。

「嘿！你是在害怕嗎！」

一陣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嚇得楊靖卧槽地大叫。

楊靖緊張地擺頭看看四周，輕舒一口氣，還好沒有行人，不然自己真的會被當成精神病。

他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白衣女孩，拿出手機，低下頭做打電話狀。

「你什麼時候來的？」

「看你這麼晚還沒回家，就出來接你呀，萬一你碰到壞人怎麼辦。」

「呵呵，壞人沒碰到，鬼倒是有一隻，天天被她嚇。」楊靖翻了個大白眼。

女孩，哦不，是女鬼，撅了噘嘴，靜靜地跟在楊靖的身後，直到進入了公寓，女鬼才睜著大眼睛飄到楊靖眼前。

「我真的很可怕么？可是我比貞子姐姐好看多了呀」

「阿靈乖，我要去洗澡睡覺了，晚上不準進我卧室不準嚇我！」

「哦…」

看著垂頭喪氣飄走的小女鬼，楊靖失笑。

此鬼是遊盪在這間小小公寓的遊魂，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這，在做了鬼之後，她喪失了生前的一切記憶。

於是楊靖喚她為：阿靈。

02

楊靖是兩個月前搬來這裡的，因著對文字的熱愛及以往的業餘經驗，他毅然辭去家鄉穩定的工作來到秦川，並簽約了本市最大的出版社，專心地做個碼奴。

起初，他只是想先租個房子當過渡，等新書出版後再考慮其他，然而與阿靈的結識顛覆了他原本規劃好的人生。

第一次見到阿靈是在剛搬進來的那個黃昏，他整理完行李準備休息，突然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盯得他後背發涼，緩緩轉身，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裙的長髮女孩掛在斜前方的吊燈上望著他，嚇得他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雖說楊靖是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但對鬼魂之類卻極為恐懼，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聯繫房東退租。

阿靈見小夥伴要離開急忙阻

止，她說，自己已經在這個空房子里遊盪了大半年，進來的每一任租客發現了她的存在就會立馬搬離，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願意和她一起玩耍。

她有時會到大街上遊盪，看見街上的人都成雙成對，而自己，始終一個人，哦不，一隻鬼。

她說，他是唯一一個可以直接看見她的人，她能感覺到，她孤寂的鬼生也許有了一點不同。

楊靖看著可憐兮兮的阿靈動了惻隱之心，至少…她長得還不錯不是嗎？

後來的日子裡，楊靖和阿靈共同生活在這間小公寓，他在書房碼字的時候，便打開客廳的電視讓阿靈看偶像劇；

阿靈看不慣他總用泡麵對付自己的晚餐，便用惡作劇嚇唬他去超市；

為了報答他的恩情，阿靈開始嘗試著鍛煉自己用意念移動物品，希望能夠自己做東西給他吃。

剛開始，楊靖還感覺有點悚然，但慢慢的，他們開始像一對同居的小情侶一樣，鬥嘴、打鬧，他們還會互相喊著對方的昵稱，阿靖，阿靈。

每次他嫌棄她表示要拋棄她時，她總會飄到他面前說：「我覺得我比電視里那個叫貞子的小姐姐可愛呀。」

呵呵，你這樣說，貞子她知道么？

03

楊靖明白自己對阿靈的不同情愫時，是在被許欣然纏住的那個周四。

許欣然是楊靖所簽約出版社的總編，年輕幹練，25歲便爬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至於她為了這個總編之位曾做過什麼，沒有人會去在意。

一般來說，像楊靖這樣剛簽約的作者是不會直接和總編接觸的，但就在某天外出回來的許欣然遇到來出版社討論選題的楊靖之後，就像鎖定了獵物一般，勢必要把他拿下手。

她想要的她一定要得到，無論犧牲多少人，就像這個總編之位。

楊靖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有的人靠著出色的外表，即使內在如同草包也能夠輕易得到別人努力了半輩子才能得到的東西；有的人明明飽含才華與能力，但單純靠這些想成功，卻是比登天還難。

還有一種人，內外兼具，別人卻只能看得見他的外在。就比如他。

那天許欣然將他約出來，說是提出交往，還不如說提出交易比較實在。

她說：「楊靖，你和我交往，我就幫出書和推廣。」

他嘴角上提，冷哼一聲：「許總編，您這是交易，還是威脅？」

許欣然咬著嘴唇，畢竟是個25歲的姑娘，面對心上人的不屑，心中多少感到羞恥。

「楊靖，你不要太過分，我追了你這麼久還不夠嗎？」

「很抱歉，你的追求已經打擾到了我，況且…」楊靖停頓了一下，淡淡地看了許欣然一眼，"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希望許總編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說完，楊靖也不顧所謂的禮節轉身離開，這個女人實在浪費了他太多的時間。

許欣然不甘心似的朝楊靖離去的背影大喊：「那你告訴我她是誰？」

她看見他突然站定，微微側過身，他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她叫阿靈」

04

楊靖沒想到自己腦海中浮現的，竟是阿靈的名字。

他當時只是想找個擋許欣然的借口罷了，可就在許欣然質問他時，這幾個月在小公寓里經歷的點點滴滴全部湧現在他的腦海。

楊靖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阿靈已經悄悄地佔據了他心裡一個重要位置。

他們一起生活，一起逛超市，一起耍嘴皮子，若不是每次想觸碰時卻透過她身體的手和她不落地的雙腳在提醒他，他都有一種已經和她成為情侶的感覺。

雖然有時阿靈很吵，但如果那天耳邊沒有了阿靈吵鬧的聲音，他可能會覺得，全身難受。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阿靈了。

雖然她是一隻鬼，她會看著他老去、死去，他甚至都觸碰不到她，他們無法像普通情侶一樣親吻，擁抱，但是，他喜歡她，不希望她離開，即使人鬼殊途。

一個怕鬼的人居然戀上了一隻孤魂，這要擱半年前，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想到這些，楊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笑容，他現在，想馬上見到她。

許欣然陰鷙地看著楊靖輕快離開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

"我是許欣然，明天上班之後給我調一下籤約作者楊靖的資料。"

05

「阿靈！有個事想和你說…」

楊靖興奮地回到家，迫不及待想將心意傳達給阿靈，卻發現她正在看著一本雜誌發獃。

他看見雜誌的封面照片，那是兩個月前秦川市所評選的新青年十大新銳人物合影，許欣然赫然在列。

這好像是上個月許欣然硬塞給他的，當時他也沒注意直接拿著就回家了。

楊靖皺眉，這本雜誌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了茶几上？他彎下腰打算將雜誌丟掉，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女人。

「等一下！」

楊靖轉頭，便看見阿靈直勾勾地看著許欣然的照片，他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說道：「阿靖，這個人，我感覺好熟悉。」

楊靖微微愣住，想了想自己曾在出版社聽到的一些事，看著阿靈許久，說：

「阿靈，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曾經？」

阿靈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楊靖，眼中閃爍著茫然和一絲期待。

楊靖將手虛虛地搭在阿靈的頭上擺了擺，假裝在揉她的長髮，阿靈也配合地將自己的頭髮撥亂，兩人相視一笑。

楊靖想，還是先不表白了吧。

06

楊靖打通了房東的電話，房東夫婦本來也住在這幢公寓的樓上，自從一年前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們便搬離了這裡。

當房東聽到楊靖開場的第一句話時，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因為楊靖直接問道：「這個房子是不是死過人？」

「不不不，沒有沒有，你不要亂想」

房東下意識地否認，也是，要是這位租客又搬走了怎麼辦？

楊靖嘆了口氣，說：「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您放心，我不會搬走的，這裡住的很舒服，但是，您得讓我知道實情。」

電話那頭的房東愣半天才緩緩道出實情。

「幾年前有個姑娘畢了業就租在那裡，和我們的關係都很好，只是一年前，她突然就在房裡自殺了…」

房東嘆了口氣繼續說。

「那個姑娘也是可憐，才26歲，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最後竟然會自殺。唉，抑鬱症害人啊。」

楊靖皺眉，「抑鬱？自殺？」

「是啊，大概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吧，她吞了好多安眠藥，第二天她妹妹來找她才發現的，也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直接找人把姑娘領走了…」

妹妹？

「等下，所以沒去醫院嗎？」

「哎喲，她都沒呼吸了，去醫院還有什麼用，她妹妹看起來挺傷心的，大概是找地方葬了吧，我們就讓她把人領走了。」

「那您可以告訴我這個姑娘叫什麼名字嗎？」

「許思然。」

思然，欣然。楊靖默默地念叨著這兩個名字。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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