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倘若這世上真有輪迴，那麼百年之後，奈何橋旁，我猜你一定會像個老友那樣拍拍陳的肩頭：「嘿，你還記不記得有個人曾那樣天真赤誠地愛過你？」

小白三爺：

今年是你走後的第四年。

離開的人永遠留在了最美好的年歲里，而活著的人總要繼續前進，然後垂垂老去。你的愛情隨著你的逝去，永遠地化為了我們記憶中經久不息的回聲。

我始終覺得，喜歡一個與自己性別相同的人是沒有錯的。同樣是美好動人的愛情，但為什麼總有人不能接受？愛了就是愛了，而且你愛得那樣轟轟烈烈。

這麼多年過去了，或許陳早已娶妻生子。他是你的主治醫生，比你大十幾歲，你對他一見鍾情。你勇敢地向他表白，大膽去追，在網上發帖子，跟我們這些看帖子的網友談天說地。

單戀本是一件心酸而孤獨的事，但在你的身上，它卻是另一種神采飛揚的形態。你有一種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倔強，被陳拒絕之後也毫不氣餒，再接再厲。即使道阻且長，你亦溯洄從之。

你生來洒脫，愛得十分用力——生怕下一秒就已經來不及了。

隔著屏幕，我們不過是陌生人，所以沒有人知道你竟已病得如此嚴重。後來陳跟我們說，你的身體其實非常虛弱，很多時間都要待在醫院裡，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與上天爭命。

記得你曾經說過一段很悲傷的話：「有時候告訴自己不要奢求那麼多，我已經有很多很多。但就是還想要多一點，就想能健康一點，也不用太多，和別人一樣就好了。」

想想，我也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怨天怨地，覺得人生苦難重重。但跟每天都要與病魔鬥爭的你比起來，那些雞毛蒜皮又算得了什麼呢？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這是你教會我的東西之一。

你那樣樂觀，面對死亡依然可以談笑風生。你對苦痛一字不提，只跟我們講你身邊的件件瑣事，講你在醫院裡有多無聊，還讓我們不要替你擔心，你對追到陳醫生很有信心。

可那麼話癆的你，從來沒說過離別會如此突然。

2013年3月31日凌晨，你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陳說還有一個半月就是你的生日。多麼遺憾。多麼出人意料、猝不及防。

無數人為你掉了眼淚，我也不例外。得知你離去的時候我正在教室里上微機課，伏在桌上哭紅了雙眼，把我的同桌嚇了一跳。

那樣鮮活明媚的少年，彷彿就站在我面前，怎麼可能說不在就不在了？

你還有那麼多沒來得及實現的夢想——參加比賽、出門旅行、去英國留學，以及和陳相守一生。

你說你的人生沒有什麼遺憾，可是沒能和他在一起，到底還是心有不甘吧？

只是可惜，他的人生中再也不會出現你的名字。你是他的一個普通病人，一個過去的朋友，但陳醫生卻是你熱忱付盡的那人。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你，不知道他憶起你的時候，心頭是否湧上惆悵。但毋庸置疑的是，我會記得你，記得你的名字，記得你不渝不息的靈魂。

一個二十歲的人，操著四十歲的心，過著八十歲的生活，做著一百歲的夢。如今夢醒了，你去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你變成了花，那麼一定是這個大地上最漂亮的那朵；如果你變成了水，那麼一定是海洋里最純凈的那滴；如果你變成了一縷清風，那麼請你悄悄拂過我的耳畔，告訴我，你現在生活得快不快樂、幸不幸福。

倘若這世上真有輪迴，那麼百年之後，奈何橋旁，我猜你一定會像個老友那樣拍拍陳的肩頭：「嘿，你還記不記得有個人曾那樣天真赤誠地愛過你？」

你依然會笑得眉眼彎彎，一如初見：

「他叫白皓月，已經等了你很久很久。」

加靈

2017年4月18日

看天下3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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