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現實的延續 現實是夢的終結

這是一部充滿奇幻色彩的電影，

導演今敏用一種解構的手法，

將夢境和現實進行交叉敘述，

交織成一個「撕裂」式的奇幻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什麼不可能……

《紅辣椒Paprika》，故事背景為不遠的未來，人類越來越多地患有精神疾病，於是東京精神醫療綜合研究所開發出一種可以探查他人夢境的機器——DCmini。

它最強大的功能就是，可以把夢境在顯示器上呈現出來。

研究所的美女醫生千葉敦子，其實還擁有另一個身份，夢境偵探「紅辣椒」，可以和患者同步體驗夢境，並在他人的夢中自由穿行。

某天，三台DCmini失竊，好幾個研究人員的夢境被侵入，變得失控，夢境和現實開始混亂，紅辣椒不得不潛入受害者的夢中，跟背後的黑暗勢力展開鬥爭。

「唯一殘存的人性的隱居之所，那就是夢。」

它比之後掀起全球狂潮的《盜夢空間》早了四年，看過《紅辣椒》的人總會在《盜夢空間》中找到一些似曾相識的鏡頭處理方式。

我們不去討論二者的關係，只是單純欣賞一部用華麗夢境來敘事的好電影，去體味那種現實生活中無法體驗的奇妙，就足夠了。

本片獲得了2007年葡萄牙奇幻電影節影評人選擇獎、2006年蒙特利爾電影節大眾選擇獎。

百變的夢境偵探「紅辣椒」

《紅辣椒》也被譯為《夢境偵探》，這個名字既直白又傳神。紅辣椒的雙重身份，在現實和夢境兩個時空中，都得到了很好的詮釋，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精神分裂」。

現實生活中的千葉敦子，一身職業裝，細眉紅唇，職業化之餘也給人幾分距離感。

在夢中成為「紅辣椒」後，就是充滿少女感的造型——紅配綠的色彩搭配，還有棕色短髮，既有親切感，也充滿動感和活力。

「夢無盡頭，

靈魂離開肉體的桎梏，

將會得到無限的自由。」

在夢裡，她可以是溫柔漂亮的電梯小姐，帶你去想去的地方。

可以化身《羅馬假日》中的奧黛麗赫本，甚至連場景和細節都高度還原。

《小飛俠彼得潘》中的仙女，用飛揚的翅膀穿行在花園裡。

可以變洋娃娃。

還可以變成乖巧可愛的中國古代小丫鬟，在此不得不佩服一下今敏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在天上，就成了齊天大聖孫悟空，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都擋不住。

在海里就變成美人魚。

在玩具堆里，化身為匹諾曹。

看到名畫《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的時候，直接融入畫中，變成了斯芬克斯。斯芬克斯是古希臘神話中長著獅身人頭的有翼怪獸，每天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懸崖上，向過路人出一個謎語："什麼東西早晨用四條腿走路，中午用兩條腿走路，晚上用三條腿走路?"如果路人猜錯，就被她害死。

而俄狄浦斯猜中了謎底是人——嬰兒時期是人生的早晨，用四肢爬行；成年是人生的中午，用雙腳走路；老年是人生的下午，要藉助拐杖，便是三足。斯芬克斯輸了，在臨死前跳到俄狄甫斯的胸前，以求英雄的寬恕。

這一段很有深意，到底誰在害人，誰又幻化成俄狄浦斯，他背後的黑惡勢力到底是誰，在此不過多劇透，好奇的話，看完電影就知分曉。

「事實來源於虛構」

夢境偵探紅辣椒是百變的，她可以有無數種身份，可以同時擁有喜怒哀樂各種表情，還可以根據任務情境而改變造型，這些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能力集中於她一人身上，怎能不讓人大開眼界。

那些奇幻詭譎的夢境

這是一部不容許觀眾眨眼的電影，哪怕錯過一幀，都可能錯過無數精彩，全世界都被包含在一個巨大的夢境里，夢境與現實的紛繁呈現，充滿虛實難辨的魅力。

導演以動畫的形式，將電影的無限可能進行挖掘，那些離奇大膽的想像，配合著音樂，讓人不自覺沉迷其中，裡面對於現實世界的某種暗喻，我們在看懂導演的意圖之後，也會忍不住拍案叫絕。

電影一開場，就是在粉川警長的夢裡，一個光怪陸離的馬戲團，其中的每一個場景和元素，都令人目不暇接：

這些元素並不是單純的堆疊，而是帶有某種特殊又滑稽的情緒指向。

鏡頭忽然一轉，原本正在辦案的粉川警長忽然被魔術師變到了舞台中央的籠子里。

所有撲向他的人，都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真是細思恐極）……

他在躲避這些人的時候，腳下一空，從籠中落下。

就在他要墜落的時候，化身為馬戲團演員的紅辣椒，不僅接住了正在下落的粉川，還帶他馳騁到了另一個時空。

《人猿泰山》式逃離馬戲團，既致敬經典，也會讓人會心一笑。

隨後他追捕嫌犯到了一個酒店走廊中，犯人落地，可走廊卻發生了扭曲變形，身在其中的警長也踉踉蹌蹌：

這一切放在現實中都講不通，

但是在夢境中卻分外合理。

以上就是電影的開篇，通過一個夢，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調——奇幻、詭異、充滿未知和不可能，而接下來的夢境，才是真正光怪陸離。

透過電腦屏幕，粉川每次打開RadioClub，都會進入一個真實的酒吧，每次都是在這裡接受紅辣椒「治療」，這裡的一高一矮的兩名服務員也一直在夢境里引領著他，其實這兩位服務員的配音，一位是導演金敏本人，另外一位是《紅辣椒》原著作者筒井康隆。

而在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中，包裹著的故事卻充滿了對現實的反思。

「表演開始了！」

一個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面帶模式化的微笑，整齊劃一地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冰箱、電視、微波爐……一個個在正常生活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東西活了過來，大搖大擺的在街上招搖。

自由女神像，日本鳥居……世界聞名的地標建築也加入這場狂歡。

政黨領袖變成了達摩不倒翁，攜整個幕僚團隊，在街頭演講拉票。

於是渴望發財的人們就變成了招財貓。

充滿宗教元素的遊行，是想像力的海洋，夢境和現實的分界被打破，導演今敏用他不可複製的轉場技巧，給了我們強大的視覺衝擊。

座敷童子變得極具殺傷力，不僅破壞房屋，還用怪聲去襲擊人們。

企圖建立社會新秩序的邪惡勢力，利用科技，打破了夢與現實的界限，每一個被生活束縛的人，在夢的世界裡，成為了現實的難民。

「夢是現實的延續，

現實是夢的終結。」

每個人看似都得到了無限放大的自由，但事實上，則是另一種控制。

在夢裡，紅辣椒和邪惡勢力進行了最終的對決，重獲新生的她代表著不斷成長的獨立女性力量，逐漸吞噬著黑色的邪惡勢力。

「用光明對付影子，

用現實對付夢境，

用女人對付男人。」

邪惡被清除，烏雲密布的天空突然放晴，紅辣椒也逐漸消失在空氣中，就彷彿一段離奇夢境匆匆流過，在現實中不留下一絲痕迹。

前一秒夢幻的狂歡和毀滅在夢的流逝之後，又恢復到了一片寧靜之中，每個人都在迷茫地張望，夢真的醒過來了么？還是我們一直都在做夢？

「紅辣椒」不僅是一個分身，更是樂觀、堅強、勇敢的象徵。

而在粉川警官的故事裡，電影則是夢最直觀的表達。為了營救紅辣椒，他使出全力，衝出了電影的銀幕，因為年輕時和導演夢想失之交臂，所以發誓不再看電影的他，卻在故事的最後，穿梭於各個電影的經典場景中。

此處，粉川警長的扮相，是導演在向大師黑澤明致敬。

最終，他跟自己達成和解，也在自己的夢境中，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快樂結局，得到了所有觀眾的掌聲與歡呼。

夢與電影對今敏來說具有同樣意義，導演今敏所反思的恰恰就是夢本身：

任性的靈魂會被虛妄的夢所吞噬，

堅強的心靈可以找出夢的含義。

原來，真的可以用夢境創造一個「新」世界，讓「夢」和「電影」互文。

在影片的結尾，粉川警長重新燃起了對於電影的熱情，他站在電影院門口，看著正在上映的幾部電影的海報，海報上是金敏導演之前的作品《千年女優》和《東京教父》。

最後視線落在了一部叫做《做夢的孩子Dreaming Kids》的海報上。而在現實生活里，這部電影本來是他即將計劃要製作的下一部動畫電影。可惜的是，在他的遺作《造夢機器》還沒有製作完成，金敏導演就因胰腺癌去世，年僅46歲。

這部令人期待的電影，也成為了影迷們最大的遺憾。但對於真正熱愛電影的影迷們來說，沉醉在他創造的夢境中，又有哪一天，不是做夢的孩子呢？

「好久沒做這麼厲害的夢了！」

「我要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

放下我的筆了。」

——今敏

撰文：M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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