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難以言說的總決賽，好在還可以期待下一戰

看完G4，一度不想再寫觀戰筆記，感覺沒什麼好說。

年歲漸長後，你會慢慢懂得：有些話，不想說；有些話，不必說；有些話，不能說。

面對一場超常規、非典型的比賽，再怎麼從籃球層面去分析，也會顯得離題千里。

但，顧城寫過這樣的名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我們很難改變所處的世界，但至少還可以自由選擇看待世界的方式。

拋開當下人人熱議的裁判話題，我還是試著回到比賽本身，多談籃球，少談其他。

賽前，我設想過兩種最可能發生的場景。

場景一：騎士士氣低落、鬥志全無，勇士趁熱打鐵、輕取比賽。

場景二：騎士奮戰到底、頑強抗爭，勇士技高一籌、艱難獲勝。

在我看來，激戰三場後，兩隊的實力差距已經一目了然。倘若不出現異常因素，第四戰不管過程如何，勝利的天平都更偏向勇士。

勇士當然絕非無懈可擊，他們最大的漏洞在精神層面。如果他們在巨大的勝利面前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對第四戰的困難程度準備不足，他們當然有可能會重蹈覆轍、陰溝翻船。

但我們都知道，任何人、任何球隊都有可能被成功沖昏頭腦，但這支勇士絕對不會。73勝丟冠，3-1領先被逆轉，上賽季的慘痛經歷就像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在總冠軍尚未落袋為安之前，勇士所有人都不可能提前放鬆。

賽前，從主帥到球員，勇士上上下下都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冷靜。他們自信，但並不輕狂。

湯神：「我們都知道，收官之戰總是最艱難的，他們不會因為0-3落後就束手就擒。」

科爾：「我們不關注什麼16連勝，我們只關心如何贏下眼前這一場比賽。」

庫里：「接下來的48分鐘將是我們本賽季最重要的48分鐘。」

但還是沒想到，騎士一開場所展現出的求勝慾望如此猛烈，進入狀態如此之快，臨場表現如此之好，著實令人震驚。

開場前3分半鐘，騎士已經攻下19分，勇士只拿到6分，分差達到13分。比3分半鐘19分更意外的，是騎士拿下這19分的方式——遍地開花、全民皆兵。

在之前的三場比賽里，我們已經對騎士開局階段的進攻套路爛熟於心：要麼是詹姆斯持球主攻大包大攬，要麼是專職給樂福喂球讓他找手感。今天，騎士一反常態，從一開始就瘋狂帶動節奏，每個回合都快速出球，不管是誰出現機會，都堅定不移馬上投籃。

開場的19分之中，6分來自JR（兩記三分），5分來自樂福（三分+上籃），5分來自歐文（三分+上籃），3分來自詹姆斯（一記2+1），進攻點遍布半場，進攻方式花樣百出，而且成功率奇高、節奏奇快，遠好於他們前三戰的整體表現。

全力提速原本是勇士最喜歡的比賽節奏，唯有如此，他們才能避免陷入陣地戰，以免特里斯坦-湯普森在前場籃板上發揮優勢。出人意料的是，前三戰沉寂多時的TT卻在今天突然爆發，開場不到5分鐘就已經搶下5個籃板，其中包括3個前場籃板。詹姆斯完成的那記2+1，就來源於TT抓下前場籃板之後的助攻。與此同時，TT在防守端的表現也令人眼前一亮，一次對格林快攻的強行封殺霸氣十足。

絕境之下，騎士全隊的思路反倒格外清晰，似乎要把所有殘存的能量都傾注在這一場比賽中。

這短短的3分半鐘奠定了整場比賽的基調：騎士拿出前所未有的身體對抗強度，用最簡潔有效的方式結束戰鬥，而勇士仍然寄希望於通過複雜的傳導配合製造投籃空當，在高壓之下被迫把球權集中在格林手裡，「海嘯兄弟」的出手機會大幅度減少。

上半場戰罷，格林、杜蘭特、庫里、湯普森的投籃次數分別是9次、9次、7次、4次。全場比賽下來，格林的16次出手也是全隊第二高（僅少於杜蘭特的22次），顯然不符合勇士慣常的角色設定。

第一節打完，勇士得到33分算是正常發揮，但騎士拿到創總決賽單節得分最高紀錄的49分，其中包括22次罰球機會，分差達到16分。任何一場比賽中出現49分這樣的超高得分，都是反常現象，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況這是每一分都價值連城的總決賽。

對勇士這樣的超級強隊來說，16分本不算什麼無法逾越的天塹鴻溝，只可惜在對手熱得發燙的時刻，他們卻偏偏手冷。

庫里此役遭受到本屆系列賽最強硬的防守，遲遲找不到投籃手感，半場7次出手僅命中1球，勇士在進攻端只能依靠杜蘭特的超神表現勉強續命。與此同時，騎士卻在三分線外展現出久違的準星，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保持著6成以上的三分球命中率，直接導致兩隊分差始終維持在接近20分左右。

不管裁判再怎麼幫忙，如果自己不能把球投進，終究白搭，而騎士把握住了幾乎所有可能的得分機會，除了罰球之外的進攻表現堪稱完美。讓他們最終贏下這場比賽的，是歷史級別的進攻端表現：歐文三分球12中7拿下40分（再次證明騎士若想贏球，歐文必須發威）、三巨頭合砍94分（三巨頭同時爆發，三年來何曾見過？）、JR三分球9中5（相較前三戰，算是超水平發揮）……

勇士不是沒有機會起勢，他們曾在首節將比分追至25-31，還曾在最後一節還勝9分多鐘時追到只差11分，但每一次他們有反撲勢頭，騎士總能回過頭來在進攻端及時滅火。

在之前的三次較量中，大比分落後的一方總是騎士，今天輪到勇士來經歷這種心理上的巨大煎熬。第三戰賽後，格林曾指出騎士無法追上比分的原因是「精神疲勞」，他說：「你必須持續保持高水平表現，持續把球投進，這種精神上的巨大壓力最終會讓你付出代價。」今天，輪到他們來承受重壓，他們也同樣沒能追上比分。

不管怎樣，勇士最終沒能成為史上第一支季後賽16-0、全勝奪冠的球隊，騎士也成功避免了再次在總決賽中被橫掃出局，兩支球隊將重新回到奧克蘭打響第五戰。

還是不能免俗地談談裁判。我個人觀點，裁判的絕大多數判罰從規則來看都無可指摘，只有極少數判罰是因視野遮擋問題引起的誤判（如香珀特故意用左手掛住庫里，反吹庫里犯規），但判罰尺度上的厚此薄彼、對比賽節奏的各種影響、對球員情緒的管理控制等等，確實有待商榷。我注意到，外媒在評價這場比賽的裁判表現時，普遍使用了這麼一個單詞「inconsistency（不穩定、不一致）」，一語中的。

勇士全隊在賽後都拒談裁判，科爾笑罵記者：「你想哄我上鉤嗎？」利文斯頓含蓄地說了一句：「希望第五場我們可以好好打籃球，簡簡單單地打籃球。」湯神也不想多談：「都過去了，接下來我們要向前看。」

想起那句「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真正偉大之事，可以節外生枝，但終究不可阻擋。凡事皆有邊界，我不相信接下來的比賽會比今天更難以言說。

希望在下周二的第五戰中，我們可以看到更簡單、更純粹、也更好看的籃球。贏也堂堂正正，輸也坦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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