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松：頂樑柱，原是這樣子

頂樑柱，原是中年人的樣子。上要撐著老的，下要牽著小的。兩頭的人，都是孩子氣，老小孩，小小孩一起，有時生點事，一切壓在中年的肩上，你不想做頂天立地的頂樑柱，也由不得你的選擇

屋漏偏遭連夜雨，船破又遇打頭風。古人這概括力之精鍊，實在是不服不行。老爺子突然被診得了肺癌，儘管八十多歲了，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在醫院住院半個多月，剛出院，偏偏阿邦軍訓時又感冒。醫生交代老爺子不能感冒，可是這兩天天氣變涼，他坐大門口吹風涼著了，也感冒。

以前每天早上我是被鬧鐘鬧醒，起來就打理好自己，然後吃著老爺子做的早餐，就飛速上學。可而今，我每天得五點多起床，先是浸泡中藥、熬中藥，打土豆汁，聽說喝生汁對癌症病人有好處，然後是給老人做營養餐。做家務不太利索，每天要摸好幾個小時才能把這些做好，好在學生高考了。

「真是想不通，我這次怎麼發病這麼厲害，而且出院了還是不舒服。走路一點勁都沒有，以往走到超市買東西不成問題，現在不行了，真是怪事。」老人反覆嘮叨這句話，他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忍心也不能告訴他，他如果知道真相，會一下子崩潰。「生病了，雖然現在好了，但傷了元氣，當然沒這麼好。再說，平日你有負擔，一定要按時做飯，就逼得你要去做，你就不能懈怠，所以有勁。現在不要你買菜做飯，你一下沒壓力了，放鬆了就只注意你自己哪裡舒服不舒服。有個外國人養了許多梅花鹿，因為有狼的威脅，他把狼趕跑，把山圍起來，梅花鹿沒有了外界壓力就憨吃酣睡，結果跑不動了。主人很苦惱，向動物學家請教，對方告訴主人，你再把狼請回來。所以，你要忘記你生過病，你要恢復以前的鬥志。」

講個老掉牙的故事哄哄老人，他半信半疑。可我內心卻特別難受。發病之前，雖然因曾經的腦梗，使得半邊手腳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但是身體整體不錯，能大碗大碗吃，胃口特別好。平時一直他做飯，阿邦只吃牛肉，而且只喜歡老爺子炒的牛肉。我是素食為主的人，對肉食不感興趣。老爺子自己想吃什麼菜就買什麼菜，往往一大碗肉他會一兩頓就風捲殘雲。弄多少好吃的，不用擔心吃不完，有他的好胃口。可而今，他說不是很想吃，飯量明顯減少一半。我配好藥材熬骨頭湯，端一碗骨頭喝湯給他吃，飯就不需要了。要是以往，大碗湯還能大碗飯。

有個養蜂姐姐，我們素昧平生。她看到我的文章，給我留言說吃蜂蛹好，有營養，叫我到她那兒拿。只要對老人身體好，這是高蛋白的，雖然平時很怕這些軟體動物，還是果斷去找這位大姐。當我感到養蜂大姐住地時，她早已把一大包東西準備好了，我問價錢，她拒絕了，說是送給老爺子吃的。看著她那一臉樸實，心裡感動不已，卻不知說什麼好。回到家趕緊用雞蛋蒸著，弄給老爺子吃。

總想用中藥將那個大包塊消除，哄老人去看中醫時，高高的樓層，他主個拐杖，咚咚咚的下樓，為了讓他放輕鬆，我故意笑嘻嘻地講獅身人面怪物的謎語，「有種動物，早上四條腿走路，中午二條腿走路，晚上三條腿走路」，這就是人的一生，你現在是三條腿走路，老人聽得很認真，估計是覺得有趣，笑了。

每天就這麼忙忙碌碌，搜腸刮肚想幾個故事來哄哄老小孩。昨夜和剛高三畢業的學生小聚，龍同學一直快活地跟在我身邊，他滿懷深情說：「老師，我以前根本不懂看課外書，自從高一分科後跟著你，在你的影響下，才開始了看課外書，是你帶領我們打開了一扇窗。」連幾個平日性格比較內向的同學，也紛紛要和我合影留念，說著對三年相處的愉快和感激，心裡極為受用，也對他們充滿感激。脫掉校服，發現他們一個個很養眼。離開了教室，每個人都特別可愛。

生命是這麼可愛，小夥子小姑娘是這麼可愛，要是能自主高考的話，平日的學習生活該是多麼美好。可惜，平時太多的時光，師生都過得很壓郁，全都是一個中國高考鬧得的。

轉眼，他們也要談戀愛結婚成家養育兒女，很快他們也會成為頂梁子的中年人，然後進入老年。生命在活力四射的時候，是該盡情創造生活，享受生活。

人的幸福很簡單，能吃能睡，無病無痛，就是最高境界。可惜擁有的時候，大家都不覺得。等樑柱也老了，才有此感慨。

頂樑柱，原來就是挑重的中年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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