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作品】（三六）驕傲 （《全國優秀作文選》第9期）

驕傲

江西省大余中學高一（3）熊永禎

湯姆是一隻非常驕傲的貓咪——是的，他也那麼覺得。整個小鎮的貓咪他都打過交道，擁有異於尋常貓咪的見識。

他常常昂起頭走過沙發，然後會有一雙溫暖的手，把他抱起來，放在膝上，用其中一隻手撓他的脖子。這實在是一件相當享受的事，以至於每次他都忍不住發出「嚕嚕」的聲音，然後坐在旁邊的小女孩就會「咯咯」地笑。

他原先總愛在院子外邊撲蝴蝶，不過自從他掉進了牆角的水窪後，就沒再這麼干過了。為了報復那塊水窪，他跑上客廳的電視櫃，花了好大精神把玻璃缸里的大金魚撈了上來，咬在嘴裡，打算把它丟進水窪里。結果，屋裡的小男孩發現了，操起掃把就衝過去對著他一頓亂拍，嚇得他猛得一躍，把魚吞進去了——這回他能解釋什麼？

第二天早上，男孩女孩從家裡興奮地衝過院子，他們手裡拿著一張大紅票子。湯姆昨天想了一夜，好像真的是自己不對，就主動跑過去請求諒解。女孩看著他，思索片刻，伸出小手把肥肥嘟嘟的他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轉了兩圈：「帶你去個地方。」

他們一路上都嘻嘻哈哈地。湯姆躺在女孩手臂上，很享受地眯著眼睛，用脖子在衣服上來回磨著。

走走停停地，到了集市，那裡有個攤位，專賣各種各樣的鳥。有一隻鳥很好看，尾上的羽翹起來，嘴巴尖尖小小。鳥販說它唱歌很好聽。然後那張紅色毛爺爺不見了，換了一張綠色的回來；綠色的又拿去換了一包小零食。湯姆嘗了一口。

「其實還是老鼠味道更美味，不是嗎？」他想。月亮很好的夜晚，他便在牆邊抓老鼠，百發百中。然後廚房、地窖，甚至客廳都找不到一頂點鼠的痕迹。家裡的老人會誇：「有隻貓在家裡真不錯。」然後他就更覺得，自己理應是只驕傲的貓咪。

那隻鳥回來之後，湯姆的愛就被分掉了三分之二。孩子們都圍著鳥逗它玩，大人也提著鳥籠閑逛。湯姆覺得，除了一日三餐還有供應，偶爾帶他去溜彎外，其它什麼都沒了。他懷著滿腔埋怨，爬上那個掛鳥籠的窗戶，把他毛絨絨的爪子伸進去，攪動著籠子。他越攪越快，越攪越帶勁，嚇得鳥上躥下跳，不敢立穩腳跟。湯姆開心極了，又抽出爪子，推著鳥籠像鞦韆似的盪了起來，越盪越快。過了會，湯姆覺得應該夠了，就猛推了最後一下——然後鳥籠的掛鉤斷掉了，籠子掉下來。門開了。鳥「忽」地飛出來，不見了。你可以想像湯姆的表情。

家裡的大人小孩在考慮湯姆的去處。有人說把他送人，有人說把他賣給販子，還有人說把他丟到小樹林里自生自滅。可不是孩子覺得太殘忍，就是大人們覺得太便宜這隻淘氣的貓咪了。最後一個人提議，把他送給女孩的舅舅。那個舅舅並不怎麼友好，每次到這兒來，看見湯姆就想：「把它抓了吃，一定能治很多病。」女孩不是太願意，可又找不出理由阻止改變。最後她想到一個法子：「湯姆沒了，誰給我們家抓老鼠？」大人們又嘰嘰喳喳起來，終於一致通過，再買一隻貓回來，充當湯姆的角色。

「嘿，小夥子，去找個稍大點的鞋盒子來。」大人沖男孩喊到，男孩一溜煙衝進雜物堆。

一切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有湯姆。他在哪呢？考慮到自己弄丟了那隻鳥，現在正伏在鼠洞邊上，想抓兩隻老鼠將功補過呢。

鞋盒找出來了，上面有一個圓洞，就不用另外扎洞了，真是省了很多事。女孩出去找湯姆，發現牆角的他叼著一隻老鼠。

「湯姆。」女孩叫道。湯姆一聽，把鼠丟在地上，沖著女孩奔去。

女孩把他抱起來，有點憂傷地對他說：「湯姆，等會我爸會把你帶去一個地方，你好好睡一覺吧。」

湯姆舔乾淨了嘴，柔柔地躺在女孩手臂上，他覺得這個時候不該有太多貓咪的驕傲。

湯姆被放進盒子里。封好後，就放在單車籃子裡帶走了。路上搖搖晃晃，湯姆感覺天旋地轉地，眼睛不久就迷糊了起來，一會就睡著了。

醒來後的湯姆發現自己輕飄飄地，浮在雲朵上面。湯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他的下面，是一個集市，有一個專賣鳥的攤位。湯姆知道來過這，那隻被他不小心放走的鳥，就是在這裡買的。然後他又飄過了一個地方，是一所小學，孩子們正放著學，其中有兩位，是他所知道的。湯姆毫無目的遊走在天上，他看到了一個小水窪，在一面牆的牆角邊上。他認出了這個院子，那個屋子，還有裡面的人。

「可憐的孩子，你怎麼還留戀這裡呢？」湯姆循聲望去，一位長著翅膀的安琪兒在他面前，長長的翅膀拖到了他的後腳跟。安琪兒把手伸向湯姆，她的手很大很溫暖，湯姆在她的手臂上躺著，舒服極了。安琪兒撓著他的脖子，他忍不住發出「嚕嚕」的聲音。

「小湯姆，你為什麼還要留戀這裡呢？」安琪兒問得很溫和。

「我沒留戀，只是不自覺的、無意識的就飄來了。」這時候保持一隻貓咪驕傲是很有必要的，湯姆想。

「傻湯姆，你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著什麼，你的靈魂是不會被你騙的；你想回家，它自然會把你帶回家。」

「那我是可以回去嗎？」

「不行了……他們都不願意你再回去，你就不能回去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兒有很多和你一樣的無家可歸的貓咪，那裡有很多我的朋友，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要再留戀那裡了，他們把你送來了這，自然不會讓你再回去了。」

「他們傷害了我的驕傲。」湯姆想哭，可是作為一隻驕傲的貓咪，他不能哭。

簡評：

這是一篇視角獨特、充滿童趣而又顯略憂傷的文章。作者不從人的角度來寫貓，而是從貓的角度來看人，而情趣便展現出來了；於是偷吃金色是為了報復水溝，打翻鳥籠成了報復奪愛，牆角抓老鼠成了將功贖過……貓最終因連續闖禍，被送到一向認為「把它抓了吃，一定能治很多病」舅舅那兒，天堂便向他招手了。文章情感控制得好，憂傷從文字中滲出，以安琪兒的出現巧妙避開血腥場面，同時引發讀者想像，讓那種幽傷淡而長遠，縈繞心頭，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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