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們相遇過

「年輕

的時候我們好象相遇過吧。」你這樣說。語氣不太確定。

顫巍巍的聲氣，拄著拐杖的手背上點點褐色的老年斑。加拿大楊的葉子悠悠蕩到你的袖子上，你沒理它，老眼渾濁地獃滯著，彷彿沉浸在回憶里。

夕陽很好。

深秋的夕陽是金黃色的，照著你紋理斑駁的臉，肌肉塌陷的兩頰，還有皺紋堆砌的嘴角。那裡曾是柔軟而平滑的，滿布溫情。

「是啊。」我喃喃道，「年輕的時候我們曾相遇過。」聲音乾澀一如我的掌心。曾經蔥翠的小指尖，現如一條爬到太陽下被晒乾的蚯蚓，上面蜷曲著半截老化的黑指甲。

那時，你是年輕的小爸爸。我是新婚的小婦人。

我們象風中的兩朵蒲公英，無意間糾纏住了彼此輕軟的飛絮，盪出一曲消魂的舞姿。當巨大的激情促不及防地湧來淹沒了所有庸俗不堪的現實瑣碎，我們忘我，赤裸裸。

孩子的哭聲驚碎了我們的夢，看著彼此衣不蔽體的靈魂，倉促間微微羞赧。

我慢慢回想著，奇怪的是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或許是由於老了，也或許是時間太長了，今年我已經七十八歲了，五十年前的事情，原來愛情已經離開這麼久了。到底是如何離開的，也不記得。

看著你的臉，難以想像那曾經是一張令我消魂的臉龐，在那短暫的一季里，曾為你傾心相許。唉，愛情的保鮮期太短了，與生命的長度難成比例。人越是年老了，越容易懷想，越是懷想，越發現很多事情早已在從前的某時丟在了風地里。

無可挽回。令人想回憶也無從下手。

風起了，有點冷。這小深秋賽寒冬啊，坐在冰冷的石凳上，骨節緊緊的疼。我站起來活動了下腿腳，對你說：「回吧。」

然後你也站起來，沒有看我，彎著脊背把拐杖拄定，蹣跚著背過去，走了。

我轉身的時候隱隱聽到你低聲嘀咕：「唉，我們要是年輕的時候相遇，該多好。」

文章配圖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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